早餐后,少年盲流被押运汽车来的那个排长对少年盲流说:“俗话说十年修成同车渡,百年修成共枕眠!我们有缘分我给你找个美差,走,去见个财神。”他把少年盲流领到了驻军副官的办公室内。
副官浑身精瘦,中等个头,浓厚的云南口音,年纪二十七八岁。穿一身崭新的黄军装,一双老鼠眼睛滴溜溜乱转。押运排长介绍说:“这是负责军需的刘副营长,这是大河沿来的晒克斯师傅,你们谈,我去卸车了。”
等押运排长一走,刘副营长瞪着一双老鼠眼睛看着少年盲流问:“你是想死还是想发财?”
少年盲流吃了一惊说:“这是从何说起呀?我们一无冤二无仇,原来也不认识,人人都想发财不想死,我也一样啊!有什么事你说吧!”
刘副官说:“你算聪明。有一批玉石和药材给我们拉运到甘州。事情办成了给你一百块大洋。如果办砸了,你这小命,哼!”
少年盲流忙说:“拉东西我不怕,只是一出星星峡口全是冯玉祥将军的河南兵,他们能不能放行?”
刘副官说:“这个不用你操心,峡口外面的灰军王连长和我们的管理员搭你的便车一路走,一路上的灰军王连长都认识。”
少年盲流说:“什么是灰军?”
刘副官问:“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冯玉祥的军都穿着灰衣服,新疆人都叫喊他们是灰军。”
少年盲流说:“好吧!我干!”
刘副官才从抽屉里取出两包大洋说:“这是我给你的五十个大洋,等到甘州了再给你五十个。”
少年盲流把汽车开到一个小山沟里,山口有一道铁丝网,还有哨兵站岗。山谷里面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少年盲流心里面想;这里可能是弹药库房和粮草重地了。
在一个写有;库房重地!严禁烟火!四个大字的山洞口刘副官叫骂着停好汽车,从旁边的一个山洞口中钻出一群穿操作服装的士兵,来到汽车旁边熟练的打开车厢,跳上车厢。大部分士兵从刘副官打开的山洞内搬运出十几个箱子,几十麻袋贝、大芸、鹿茸装到汽车上。用毡子和凡布盖严刹住车上物品。
少年盲流认识这种木箱子,在和田永盛玉器场装玉器毛坯料的就是这种有许多加强筋的桑木箱。少年盲流就是因为抬这种箱子挣的直吐血水伤了身体。
穿一身将校呢黄毛布军装,戴着一副墨镜的一个大个子军官领着四个兵来到装好货物的汽车旁边。刘副官向那人敬礼报告:“报告营长!,货物装车完毕,请指示!”那个大个子军官目中无人的挥了一下手。他身后的三个兵扛着一挺机关枪爬上车顶。
一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穿一身灰绸便服戴着礼帽墨镜的汉子和大个子营长握手后,傲气十足的坐进了驾驶室中。
傲气十足的那个家伙对少年盲流还算客气,他坐进了汽车驾驶室中还对少年盲流点了一下头说:“兄弟你好!我姓冯,请问你怎么样称呼?”
少年盲流说:“长官好!我叫晒克斯。”
65
那个人说:“原来是一个少数民族师傅,一路上我们要搞好团结,互相照应。”
少年盲流心想;这个人不是老新疆人,连各个民族人的长相都分都分不清。
冯副官从驾驶室伸出头去问机枪手:“大个子准备就绪了吧?”
车上传下话:“好了!开车吧。”
冯副官扭头说:“开车吧。”
少年盲流松开刹车,打了一下喇叭“嘀嘀!”汽车沉重的喘息着开出了仓库沟驶入兰新公路,驶离了刘一刀团长的防区,向着冯玉祥灰军的防御线开过去。
汽车穿过峡口来到有两架拒马的路口停了下来,拒马上不但有铁树开花一样的铁丝网,还在跟前放了一根狼牙棒一样的刺木。拒马边上站立着两个端着戴刺刀步枪的灰衣士兵,一个背手枪的军官手持一面小红旗指挥汽车开赴路旁边说:“停车检查!”
那个军官接过少年盲流递给他的证件反复看了看,沙袋垛墙中钻出一个人爬上车箱查看了一下货物。这时从远处的营房门口有一个大个子中年军官迈着稳健的步伐向路卡走了过来。
穿灰便服的冯副官跳下汽车向大个子军官敬礼说:“报告吴连长!我军有一批向贵军换弹药的货物要交到甘州去,被你的部下拦住了。”吴连长瞪一双圆鼓鼓的骆驼眼睛盯住冯副官打量了一会儿,又紧紧盯住少年盲流看了足足有二十秒钟,直看得少年盲流心里头发毛。他才问:“老真的吗?不会是走私货吧?”
冯副官打开牛皮包取出一个纸包递交到吴连长手中说:“那还有假?这是凭据。”
吴连长接着纸包掂掂量说:“好吧,放行!”两个军人抬开拒马,少年盲流刚要开车,吴连长又说:“刚好我要到甘州办点事情,能不能搭个便车?”
冯副官收起证件说:“刚好驾驶室里有一个坐位子,请上车吧!”
吴连长说:“太好了!”上车来,关好车门。少年盲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汽车缓缓的开过了路卡,向着红柳园方向奔驰而去,汽车后面卷起了滚滚而来一道灰龙。
公路两侧只见戈壁滩连接戈壁滩,真是天上无飞鸟,地面不长草。少年盲流仿佛又回到十多年以前西出阳关到和田避难投亲的少年时代。
因为有吴连长在汽车上,一路上过关闯卡都很顺利。也因为有大个子在汽车顶上架着机关抢。一路上的马贼.土匪也没有前来截道。
听吴连长说:“这是因为保密工作做的好,马贼土匪没有提前得到情报。所以他们来不及抢劫,我们就穿过了危险区域。”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一路上没有出现截道的。也没有发现有贼出现挂钩偷货的行为。
少年盲流心里头想;到底拉军货省力,土匪没有胆量抢,小偷怕死不敢偷,连税务局的税警也不敢拦挡住收税款,灰军的卡子上的兵一看吴连长坐在驾驶室里,不但一路绿旗,而且是个个立正敬礼。
一路上晓行夜宿,不日到达了甘州城里。少年盲流故地重游,心中感慨万端,心中默不作声的念了一首贺之章的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未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66
笑问客从何处来?
少年盲流想到了圣洁的瑞英姐、想到了智勇双全的李副官、想到了和蔼可亲的郭大师傅、想到了美艳的何丽花和朴素大方的郭卫英。他还想到了丑陋威猛的麻四爷和口若悬河的老马夫。
又想到了万寿寺的巨大的卧佛和城楼上的横幅,也想到了十多年前这甘州城里发生的往事。真是酸甜苦辣味、惊心动魄事。那威灭茶马驿、智取大马营的烽烟四起的战乱恍惚是在昨日。前方天空的云雾好似升空的硝烟弥漫在天上,农户家中的驴叫和犬吠好像战场上的战马在嘶叫,士兵在呐喊。
路两侧门窗帘子后有人指点着汽车在议论着,少年盲流由不得自己的打了一个寒战。
吴连长好像觉察到了什么问冯副官:“这个车夫没有来过口里?是那里人?”
冯副官说:“他是新疆的少数民族,叫晒克斯,到生疏的地方可能有点害怕吧。喂!小伙伴!老家在什么地方?”
少年盲流心中一沉问:“老家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意思?”
冯副官说:“就是问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少年盲流这一下才回过神来说:“我吗?和田吗!民丰的吗!人吗!”
冯副官对吴连长说:“看看,一个老家说了五个妈还没有说清楚,少数就是少数。我刚到新疆心里也没有底,人地生疏他肯定心慌。小车夫,有吴连长在你车上,老虎来了你也不用怕。”
少年盲流问:“谁害怕了?我只是有些心慌罢了。”
吴连长问:“慌什么?慌!难道在甘州结下仇家了?告诉我,我给你摆平!”
少年盲流想;这个仇家我敢说吗?一个师的土匪都在找我报仇血恨。麻四爷的人十几年前甘州遍地开花,什么军、警、杆子、眼线,多拉去了。
所以少年盲流问:“我没有来过这里,也会有仇家吗?”
汽车开到山西会馆门口,冯副官和吴连长进去不一会儿,有三个穿长衫戴瓜皮帽的山西商人出来看了看车厢上的刹车绳子的绳结后,领导汽车开到了山西会馆后的库房。押车的三个人下车坐到仓库墙脚虎视眈眈的看着民夫卸货。吴连长、冯副官和三个山西高商人在仓库内逐一交验查对着卸下的货物。
少年盲流看到车卸货完了,就对冯副官说:“冯营长!还应当付给我五十块大洋运费,我好回去给丁队长交待。”
冯副官是眼睛一扎,老母鸡变鸭。满脸庞的横肉变成了雕塑家手下的夜叉,刚才的一脸温柔不知道那里去了?三个押车兵端枪成品字形围绕着少年盲流。
冯副官说:“难道让吴连长和这三个弟兄跟上你白跑一遭不行?运费怎么样也应当分给他们四个人一些吧。丁队长怎么啦!他敢得罪刘一刀团长?刘一刀敢一刀宰了他。再说你们车队跑兰新公路安全谁负责?还不是我们吗?”
少年盲流看到另外四个人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心中一紧忙说:“噢---!是我记错了,在星星峡刘营长已经给我运费了。”
少年盲流其实心里头骂道:‘这些无赖!我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保命要紧。’但是少年盲流心里头想的没有敢说实话。而是客气的说:“你们都辛辛苦苦的跑了这么远,得点运费也是应该的。丁队长那里我去说。开车出门安全最重要,这里有没有大寺庙?我想在庙里烧柱香求个平安。”
67
三个大兵收起了手中的枪,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吴连长拉着少年盲流的手来到山西会馆门口向西一指说:“那里有个万寿寺,里头有个睡佛爷,听说是有求必应。”
少年盲流笑逐颜开的问:“真的吗?主要是汽车求平安,我开车去。”少年盲流开上汽车消逝在了西门外的官道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