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吃了败战,可谁也不出声,都在沉默。戈瑞尔将军威严地扫了众人一眼,“怎么啦?胜败乃兵家常事,难道这样就把你们的士气打垮了吗?对方只有三千人马,兵力不足,所以才出动火攻。我们呢?是对方的几十倍!只要我们将士用力,一鼓作气,要拿下这么一座小小的兰达诺,易如反掌!”
这番话听到桑恩耳里实在是不怎么顺心,一股莫名的怒火在他胸中窜来窜去,他“腾”地长身而立,尚且不忘敬了个军礼,“将军!敌军不错只有三千,野战当然不在话下,可据城而守,并不在兵力多寡。恕我直言,若我军当机立断,弃此孤城,即可直接奔袭卡拉布里亚。他三千人马又岂奈我何?如果胆敢出城偷袭,正好被我方围歼,更胜于辛苦攻城,耗费宝贵的军力与时间。”他一口气说完,这才留意到将军面上已是一片铁青,两条浓眉几乎皱成一把。
“桑恩,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懂不懂,啊?你小小一个大队长,竟然敢不听命令,口出狂言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桑恩把头一低,“属下知罪。”他又抬起头来,急切地道,“可是,将军,难道明知前面是火坑,也要逼着将士们往火坑里跳吗?”
“你……你给我住口!来人,把桑恩给我绑起来,推出去砍了,以正军法!”戈瑞尔将军拍案而起,他明知属下大队长人人受挫,每个人都有所不满,他要杀鸡给猴看!如果人人都学桑恩,来个以下犯上,不服从指挥,他这个军团长,哪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桑恩也不反抗,双手反剪,任由军士们将自己捆绑。
座下的几十位大队长“嗡”地大乱了起来,稍有见识的人都认为桑恩所说颇有道理,戈瑞尔将军不但不采纳忠言,还要一意孤行,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将军!”
“将军!请息怒,桑恩所言虽然过分,可也是关心国事。还请饶他一命!”
“将军,敌方的火攻厉害!我等都损失惨重。这样下去,即使攻下了兰达诺,只怕兵力锐减,陛下那边也着实不好交代啊!”
“请将军三思!”
戈瑞尔缓缓坐下,他虽然有意杀人立威,但也知道众怒难犯的道理,这些兵将都不是他手下的直系部队,而是各路领主的私兵私将,万一真要得罪了他们,激起兵变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笑容慢慢地爬上了戈瑞尔的方脸,“各位,相信桑恩大队长也是一时糊涂,看在他以往的功劳上,我就看在大家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不过,兰达诺位于通往卡拉布里亚的咽喉要道,是一定要攻占的。这样吧,桑恩,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日之内,你不能攻下兰达诺,我再治你之罪。”
军士马上又将刚绑上的绳索解开,桑恩万般无奈,只好领命而去。
桑恩刚出了将军的帐篷,就被一大群谢里德大队的士兵围住。
他们焦急地拉着桑恩,纷纷问道,“大队长,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对了,你们怎么来了?”
“是我叫他们来的。如果戈瑞尔真要治你的罪,咱们说不得只好反了。”人群外一个圆圆胖胖的军官笑嘻嘻地说。
桑恩赶紧分开众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法约尔,你不要命了!在将军帐前说这种话?”他又对众人说,“走走走,都跟我回营地去,你们全聚在这儿干什么!?”
法约尔在家乡梅格时就一直是桑恩的副手,在整军与后勤方面帮了他的大忙。两人的私交也很好。吃了败战之后,法约尔担心会出什么乱子,桑恩进了帐篷开会,他就在外面看着情形。如果不是其他那些大队长为桑恩求情的话,他就会不客气地煽动士兵暴动了。
桑恩一走进自己的帐篷,发现除了跟过去的军官之外,四十几个中队长、小队长都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帐篷里等待他的到来。
“你们,都集合在这儿干什么?”
到了营地,都是自己人,说话更方便了。法约尔笑道,“大队长,大家都准备跟着你,风头不对的话,咱们撒腿就跑。谁管他什么兰达诺,什么戈瑞尔,咱们卷铺盖回家种田去!”
桑恩听了这话,也没言语。他缓缓扫视众人,发现不仅臂章为“狮鹫”的原谢里德大队的人,就连臂章是“马头与剑”,原为彭贝大队属下的许多军官也到了场。
桑恩在指挥官的位置上坐下,“跑?为什么要跑?”
一个小队长嘟囔着,“这种仗还怎么打?头顶上‘哗啦啦’的油浇下来,上去多少人都不够烧的。”
几个中队长也在默默点头。工兵队长萨瓦说,“我们中队一百来人,第一轮攻击就只剩下一半了。大队长,你也知道,不是我们怕死,这样吃亏的仗再来它一两轮,我们就全都……”
桑恩也想叹气,可是他不能。如果身为大队长的他也表现得毫无信心,那真的不必开战了。“弟兄们,如果我们真跑回去种地,领主大人们,谢里德男爵,还有彭贝侯爵,能放过我们吗?”
法约尔道,“这种战乱时期,我想,他们也顾不了许多吧?他们本来就是依靠咱们这些家兵作威作福,咱们不愿意打了,而王军都北上攻打伯彻斯特,他还能靠谁来镇压?咱们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只怕他们已经谢天谢地了!”
“即使现在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等到王军凯旋之日,我们都算是逃兵,都要上军事法庭!”
“切,”法约尔窃笑了一声,“那也得等到‘王军凯旋之日’呀,我看啊,没有这一天啦!别看咱们现在气势汹汹的,圣殿和玫瑰都还没有出动了~~~~哎哟妈呀!”
最后惨叫一声,是因为他的脚被桑恩狠狠踏了一下。
桑恩沉着一张脸,“法约尔,你不要多说了。如果你,还有其他任何人想要回家的话,请便!我绝不阻拦。但我本人,身为军人,就要服从命令。没有上级的命令,我绝不会从战场上撤退的。”
法约尔圆溜溜的脸气得起了皱纹,他尖声道,“好,桑恩,你了不起!你是真正的军人!戈瑞尔不是限你三天之内攻下兰达诺吗?我看我也不用走了,三日之后,等帮你收了尸,抬了你的棺材,再走不迟!”
桑恩一拍行军桌的左端,“你就料定我攻不下?”
法约尔也是一拍行军桌的右端,“对,我就料定你攻不下!”
两人这么一闹,底下的中队长、小队长都偷偷地笑开了,他们从来没见过大队长与大队副这么脸红脖子粗地争论过,现在就象看耍猴戏一样。原本愁云惨雾的气氛一扫而光。
桑恩微微一笑,“好,各位,今天法约尔跟我打赌,说我三日内无法攻下兰达诺。请各位帮帮忙,帮我想想主意,要是让我攻下了,大伙儿一块抄法约尔的家。他管军需管了这么多年,一定存了不少私货!我们给他来个一锅端!”
下面哄然大笑,“好!”
一个小队长举起了手,“大队长,我有个主意。”
“你说。”
“水能克火,他们用火攻,咱们就用水攻!”
“嗯,不错。再具体点!”
“这……具体的,嘿嘿,我还没想到。”那人讪笑着挠挠头,“属下只是记得兵书上好象有这么一句。”
“靠,这句话谁不会背?”法约尔走过去给那个队长一个后脑勺。
桑恩笑笑,“没关系,没关系!大家集思广益吗,想到什么说什么,用不着顾忌。说不定咱们愚者千虑,也必有一得嘛!”
“大队长!”又有一人举手。
“你说。”
“请问什么叫‘渔者浅绿,也一定有衣服穿’?”
桑恩张开了嘴,半天也合不拢,“这个,啊,啊,你不用管了。反正有想法尽量说就是了。对了,刚才你们不是说了吗,水能克火,法约尔,来来来,把地图拿来。”
每到一地,法约尔总要从敌军、百姓那儿收集各种各样的地图。而如今,为了法约尔的私货,大家的热情空涨,脑袋都凑到了地图上。希望能从上面找到哪怕一点儿攻克兰达诺城的启示。
桑恩用放大镜在兰达诺附近仔仔细细寻找,他在找蓝色的线。蓝线代表山川河流,而离兰达诺最近的是几十哩外的三界河。三界河的两岸全是天然的岩石构成,如果想实行水攻,挖掘水渠来淹没兰达诺的话,只怕会旷日持久,到时候水渠还没挖完,只怕桑恩的脑袋早已经搬家了。
桑恩抿了抿嘴唇,不甘心地搁下放大镜。法约尔忽然伸手过来,指着兰达诺东南方指甲盖大的一小块黑色区域道,“队长,这是什么?怎么会是黑色?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图标。”
桑恩定睛一看,似乎想到什么,连忙拿起放大镜仔细观瞧。他的手指在南面哈德鲁军营地与那块黑色区域之间来回划拉了几下,嘴角慢慢地弯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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