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教皇废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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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尼拔与米达伦对视一眼,双方都感到这消息非同小可。汉尼拔道,“您的消息确切吗?怎么我们到现在,还听不到一点风声?”

    “这也难怪你们。听说,在哈德鲁北方,通往圣伯彻斯特和舒马拉的边境已被暗中全境封锁。我们亚马逊因为跟哈德鲁南部接壤,倒是有不少消息往来。他们的贵族中,有少数怕事的躲到我们国家,所以,我才会了解内情。”

    汉尼拔向朱蒂公主鞠了个躬,“公主,我代表神圣同盟和金色黎明教会,万分感激您对我们的提醒;我一定会将公主的拳拳盛意禀报教皇陛下。”

    朱蒂抿嘴笑道,“瞧你说的,我们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当然要守望相助了。”

    “是,将来公主若有事吩咐,汉尼拔万死不辞。”

    朱蒂微微点头,心道,汉尼拔,你可要记住今天你说的这番话;我是因为看好你的才华和人品,才决定将此事通过你,透露给神圣同盟;不然,你们内部打得越激烈,力量削弱得越严重,我亚马逊的国势就越加稳妥。这一次,我等于是投资一般,买定了你的玫瑰师团,先下点资本,希望你将来要有所回报才是。

    汉尼拔沉吟了一刻,对米达伦与雷诺斯说道,“我看此事干系重大,不宜耽搁。我们如今困在龙之沙漠中,不仅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更无法领导军队作战。还是公主说得对,兰西这边并非事态紧急,以后可徐徐图之。你们说呢?”

    “你的看法我大致同意。只不过,之前教皇命令你将魔弓拿住,你好像并没有完成任务。不如这样,由我和雷诺斯回去禀报陛下,你则留在这儿,继续追捕苏威尔。”

    汉尼拔笑道,“米达伦,你倒是打得好主意。你去向陛下汇报领功,我就得在这儿喝西北风?”

    “可教皇先前给你的命令……”

    “这你用不着操心!如有战事,陛下一定用得着我们玫瑰师团。倘若我不回去,亚当又担负着保卫教皇的重责,谁来带兵?再说了,若无我同行,你们谁能夜观星图辨明方向?只怕,连这龙之沙漠都出不去!”

    米达伦默然无语,汉尼拔说的确是实情,他这项本事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

    “就这样定了!陛下那边我自会分说,苏威尔的事就暂且放上一放。”

    当这几位骑士团团长尚在龙之沙漠里转悠的时候,在遥远的哈德鲁公国中,事态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事件的导火索便是克雷芒十一世的第六十四号教皇敕令;宣布废除“世俗授职典礼”。

    “世俗授职典礼”是神圣同盟内部,神权与君权多年斗争结果下一个妥协的产物。它是由世俗君主正式任命主教的一个仪式,由君主将象征主教地位的戒指和权杖交给主教。这个仪式的实质是:如果说君主没有能够使自己称心满意的人成为主教,但他至少能够阻止他不喜欢的人被选为主教。

    无论在哪一个公国,主教完全是由教廷指派的;然而,君主如果对教廷新选任的主教有所不满,他完全可以借故推迟“授职”,或者干脆与教廷进行交涉,要求另外派一名主教。

    有的历史学家认为,这只是一个形式上的问题,事实上根据文献记载,世俗君主极少会反对教廷的指派。但是对当时的世俗贵族与平民而言,形式有着无可比拟的意义:“戒指”象征着对主教一职的认可,而“权杖”代表了主教对其辖区内居民的教化之责。教会牧师把子民视为羊群,而牧羊自然少不了杖子,意义就是这么来的。

    每一次“世俗授职典礼”都相当隆重。因为,这是一直处于弱势的世俗王权难得的反击机会。而为了尽早获得正式授职,有的时候,新任主教也不得不与世俗君主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妥协。以至于,很多平民百姓都认为,这一典礼标志着世俗君主可以自主地选择和任命主教。

    这种错觉使得当前教廷的掌权者――克雷芒十一世――非常不愉快。他对于“世俗授职典礼”的不满,由来已久。早在他还是舒马拉的主教时,他就曾暗暗发誓,如果自己能当选教皇,一定会将神圣的主教任命之权从世俗君主那儿解放出来,而成为第一个拥有主教完全任免权的教皇。他当选之后,经过了多年的试探与部署,眼看四个公国的君主都逆来顺受,尽全力听从他的予取予求,便认为时机成熟,是实现当年宏愿的时候了。

    然而汹涌的暗潮,往往在人们难以觉察之处流动。

    神圣同盟的最南部,是哈德鲁公国。它是一个政治的畸形儿,这也反应在它的没有固定形状的地理上。它没有永久的边界,没有一个连续下来的政体或民族。它好几次从流星大陆的地图上消失,被瓜分成为邻国的省份。

    教皇的第六十四号敕令对于当今哈德鲁大公科林-夏特斯东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现在的哈德鲁并入神圣同盟,也还不过是近一百五十年间发生的事情。但这一百五十年间哈德鲁大公们直接统辖的领土,不断被划归教会所属。教会占有的土地,包括北部山地,占了公国全境的三分之一。而且很多神职人员在效忠于大公的贵族领地中担任要职,控制着这些地区的政治经济大权,支撑着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对于科林来说,这些领地是他赖以对抗国内其他贵族势力的坚强后盾,如果听任教皇直接干预那里的人事任免,而自己又没有最后否决权的话,整个公国势必陷入分崩离析的状态。

    个人被压迫到了极致,忍无可忍,也知道奋起反抗;何况一个国家,一家君主?这一代的哈德鲁大公并不是个懦夫。科林-夏特斯东成为王储时还是个孩子,但是长大后则表现出了可说是过人的才智。他是个相当有为的君主,一心要复兴传到自己手中的逐渐没落的公国――如果不是碰到了一个和他旗鼓相当、或者说权力欲望比他还要旺盛的教皇的话,他原本应该是可以做到这一点,而成为一个不朽的国王的。

    科林-夏特斯东的继位与克雷芒十一世的登基几乎在同一个时期,这也注定了他忍辱负重的命运。他一直在隐忍不发,积蓄力量,等待机会。如今,机会来了。虽然这可能是一个致命的危机,但何尝不能将它变成举事的转机?科林踌躇满志地想着。

    接到教皇敕令的当晚,他向各贵族领地发布了征召函,将全国的高阶贵族与神职人员召集到首府拉特朗,准备召开圆桌会议。

    科林并不像他的相貌给人的感觉那样上了年纪。他事实上不到三十岁,满头的红发乍看之下十分威猛,然而,纤细的眉毛下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在闪动间流露了主人的睿智,他长着一只鹰勾鼻子,下巴上还蓄满了红色络腮胡。这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矛盾的人。他的声音时而粗犷豪放,时而平静和缓,随着情景需要随时可以改变节奏,而不受其个人情绪的影响。熟识的贵族在暗地里都称呼他为“红狐狸”。

    现在,他正坐在拉特朗宫廷的会客室中,与枢机主教兼公国宰相诺伊曼进行着例行会谈。

    诺伊曼虽为教皇所任命,与科林之间相处也还十分得宜,他颇有政治手腕,帮助科林巩固了其在国内的统治地位,是哈德鲁大公竭力想要笼络的对象。在正式召开圆桌会议之前,科林想要最后听听诺伊曼的看法。

    他的客人约三十来岁,米黄的发色,全身罩在黑色的法衣之下,越发显得肤色白皙,他举止温文尔雅,左手上带着一枚象征枢机主教的蓝宝石权戒。

    “好了宰相,我们不用再兜圈子。对于第六十四号敕令,您比我更为清楚,那已经超过我能接受的底线。”

    “恰恰相反,阁下,我不认为您需要为自己设定一条底线。但凡政治,都是有弹性的。”

    “弹性?”科林盯着诺伊曼,“所谓弹性,难道不应该是双方面的吗?您尊敬的教皇陛下,什么时候在给我的敕令中有过弹性呢?请您看看这里,”科林站起来指着墙上的公国地图,“这一片是前年,而这一片北部广阔的山地,是去年12月份,我到帕西亚朝圣的时候,受教皇之命划归给教会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再这样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连我的首府拉特朗都要被教会领地所包围了,如果不是被吞并的话。”

    “尽管如此,那些教会领地不是依旧向您上交三成的税赋吗?您完全可以设想,这只是把您左边口袋中的钱,拿到右边口袋存放罢了。”

    “不错,之前我一直是这样设想的。所以,我们之间相处得很愉快。可是,这一份六十四号敕令,”他将手中的文书“啪”地摔在诺伊曼面前,“把我从右边口袋拿钱的手都给砍断了!”

    诺伊曼略带困惑地看着科林,“阁下,您的比喻,我认为太过极端。事情没有这么严重。”

    “极端?严重?哈哈,宰相大人,”科林在室中迈开大步游走,仿佛一头囚笼里的困兽,“您的意思是,‘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对吗?难道我必须等您的教皇把我的两只手都砍断后,再起来反抗吗?”他停在诺伊曼身前,目光炯炯地俯视着他。

    国王过于激烈的反应超出了诺伊曼的预期,他轻轻地皱起双眉,“对不起,阁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科林重又坐下,坐在诺伊曼的对面,将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我不会坐以待毙的。如果您肯与我一同举事的话,我会让你,诺伊曼,坐上克雷芒现在的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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