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来不及了!这边厢,弦声方响,那边厢,箭已中的。
箭钉在汉尼拔的咽喉上。他伸手抓着箭杆,手心里只露出一点白羽,箭深深地没了进去。
然而,汉尼拔并没有倒下。
随着汉尼拔的手缓缓收回,安东尼看到他这一侧的颈项,流下了一迹鲜红。这一箭,射偏了!如果不是偏了那么一寸,擦着汉尼拔的皮肤飞过,现在站着的汉尼拔,即使他能捞住箭尾,也已经是一具死尸。
这算不算“射中”?苏威尔没看见那一丝血迹,安东尼自然不敢张扬,汉尼拔则是惊魂未定。三个人,安东尼,苏威尔,还有汉尼拔,都觉得透体冰凉。
他们三人,每个人都已出了一身冷汗!
米达伦与雷诺斯心里却连道可惜。
汉尼拔没想到苏威尔的箭会快成这个样子!他虽然碰到了箭秆,可只捞住了箭尾。险险乎,真的就要在苏威尔箭下,一命归阴。可是,这一箭,也给了他信心。苏威尔的这一箭,快固然是快,已是不准了。
汉尼拔自身不仅懂得射箭,更是兰西射手学院公认的“神射手”,他当然知道,射箭时应该保持着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就象水流进一口随时能流出去的池塘,要有一颗平和而不执著的心。要随时保持这种状态,并不容易,它是射手与自身的较量,这种较量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与一切外部──例如跟一个对手──较量的基础。
而现在的苏威尔,已然不能保持这种状态。他的下一箭,会偏差更大。两人的这一场赌局,现在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结果。
汉尼拔丢下抓着的箭,唇边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还有两箭。”
这个笑容,苏威尔看在眼里,他如梦初醒。
终于明白,为何汉尼拔有约在先,只能射他的咽喉。
大哥,他下了这个三箭赌约的套子,等自己往下跳。哎,我这个狠不下心的毛病,当真是尽人皆知。他早就料准我下不了这杀手!
可大哥完全用不着这样啊!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为了要收服我,居然甘冒生命危险,难道我就是卑鄙无耻之徒,当真要乘机伤了他么?
别说再射两箭,就是再射十箭八箭,也不见得射得中。何况,又真的希望能射中么?可不敢再冒这样的险。方才那一箭,已经吓得魂飞天外,再来几次这样的经历,大哥还没倒下,只怕我要先晕倒了。万一,这箭抖啊抖的,真要伤了大哥,又该如何自处?
苏威尔也猜到了结局。剩下两箭射完,他是不得不跟汉尼拔走。
与其到时处于被动,不如当下就做个决断!
一个自由的决断。
打从拒绝了父亲指定的骑士道路,而选择“射手”这个职业之后,苏威尔就立志毕生谋求“自由的决断”。他的决定他负全责,他既不会后悔,也不会逃避。
可什么是自由?他曾以为自由就是“不受任何他人的强制,完全听从自己意志行事”,可他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一个人的自我也会如此矛盾。如果一个人的自我精神里有什么东西强制另外的东西,那算不算“自由”?
对兰西的忠诚之心也是“我”,对汉尼拔的朋友之义也是“我”,不论在情谊战胜忠诚的时候,还是在忠诚战胜情谊的时候,都完全可以说“我”是自由的,同时也可以是说“我”是受强制的。说我能支配自己,也就是说我能放纵自己。
这并不是依据什么准道德的观念,在“忠诚”与“情谊”之间进行取舍的问题,认为一者可取,另一者不可取,如认为“忠诚”近乎神圣,而“情谊”则流于肤浅。不是的,两者都是“我”,让任何一种意志支配自己,屈服于任何一种意志之下,都会感到自己像个奴隶,一个自我成为另外一个自我的奴隶。
忠义难以两全,世上又有哪一个达人解得开这个死结?没有人不是自己的奴隶。
苏威尔抬头望着汉尼拔的双眼,正要说出口;而一旦他说出口,就将矢志不渝,毫无挽回的余地了。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他就走在中间的独木桥上。
这一刻,兰西的命运正如风雨飘蓬,摇摇欲坠。倘若苏威尔在此时投效了汉尼拔,流星大陆的未来两大年轻名将就会齐聚克雷芒十一世的麾下。如果真是那样,第二次大陆战争的历史,恐怕就要改写,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一幕波涛起伏、龙争虎斗的壮丽诗篇。
苏威尔一句话尚未出口,突然有一道闪光从无尽的深处和惶惑的迷离中浮现,为他的心打开了一道新的门,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个主意可以暂时挽救他脱离苦海,暂时不用在“忠诚”与“情谊”之间作痛苦的取舍。
这种突如其来而非深思熟虑的闪光,有时候被人们称为“上帝之手”,可想而知,苏威尔的“上帝”绝对不是圣域帕西亚所供奉的那位。
“呵呵,大哥,安东尼,还有这边的两位骑士老爷,”苏威尔回头看看那两位,不怀好意地笑着,“你们,再见了!拜拜!”
汉尼拔收起了笑容,沉默地盯着苏威尔,看他要搞些什么名堂。
苏威尔的紫电魔弓在手上舞了个花,以自己为圆心,飞快地在沙地上画了一个简易魔法阵。
“这小子怎么啦?有病啊?”雷诺斯莫名其妙,“他莫非不知道,在龙之沙漠中,根本用不了魔法?”
“难道是他那把弓?”米达伦惊叫道,“不好,快拦住他!”
“唰唰唰”三条人影从两个方向,往苏威尔冲去。
“来不及了,下次再见!”苏威尔冲众人挥挥手,他朗声吟道,“Personal Portal Transferring……To Barker Rager Douglas!”(个人点对点传送,到巴克-瑞格-道格拉斯)。
沙地上倏忽刮起一小股双旋龙卷风,将苏威尔卷了进去。一会儿,尘埃落定,苏威尔已然了无踪影。
“这,这不可能!!!”雷诺斯气急败坏地嚎叫道,他一把拔出自己的魔法剑,凭空挥了一下,“Fire Bird Cross!” (火鸟十字斩!)
结果,啥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怎么只有那小子能使用魔法?米达伦,你快试试!”
汉尼拔哼了一声,“不用试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在龙之沙漠里使用魔法!”
“可是他怎么行!?”
“一定是因为他那把魔弓!”米达伦眼中射出强烈的光。
汉尼拔道,“可能。不过,真是太奇怪了……一件魔法道具,无论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根本改变使用者的属性啊?故老相传,只有龙族才能在这里操纵魔法元素。”
“喂,我说,不用再讨论了,赶快追吧!”雷诺斯急道。
“追?怎么追?他们的营地离这儿有十几里路,等我们赶到,他们早已逃得不见踪影。再说,”汉尼拔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安东尼,“现在也已没有内应。在这大漠之中,要掌握他们的行踪,十分困难。”
“莫非,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汉尼拔沉吟着,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怕只怕,即便是再次追上,苏威尔又能使用魔法逃脱。
“各位,能听我一言么?”说话的是苏威尔走后才现身的朱蒂公主。
“公主,请说。”
“我随你们动身进入沙漠之前,曾接到国内的快马传报,有一件事我很在意。不过,因为你们全都热衷于追捕那个小射手,所以,我也就一直没有说出来。”
汉尼拔连忙道,“公主,您有什么话,还请直接吩咐。”
“听我的人说,我国北方邻邦――哈德鲁公国,目前局势很不稳定。”朱蒂公主微蹙着青山,“我们进入龙之沙漠,算算已有半个多月了,我很担心国内会有什么变故。我想……”她望了望汉尼拔,欲言又止。
“公主的意思,是想要尽快回国?”
朱蒂公主点点头,“这确实是我的拙见。恕我直言,想那苏威尔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弓箭手,而三位则是神圣同盟中执掌两大骑士团的首脑,如果一直把时间耗在这荒芜之地,万一,同盟内部真要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三个男子互望了一眼,米达伦道,“请问公主,刚才您说哈德鲁局势不稳,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蒂公主捋了捋耳际一丝亮红的秀发,似乎正在斟酌措辞,“各位想必也知道,哈德鲁在神圣同盟的四个公国之中,一向处于不利的地位。我听说,你们的教皇陛下与哈德鲁大公,似乎,相互之间也有些不满意。”
她迅速地瞟了汉尼拔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听得很仔细,遂决定将自己的情报和盘托出,“你们知道,教皇最近所颁布的第六十四号敕令吗?”
汉尼拔点点头,“是的。在六十四号敕令中,教皇陛下宣布废除‘世俗授职典礼’。”
朱蒂公主道,“没错,可就是这个敕令,在哈德鲁激起了轩然大波。我接到报告,哈德鲁大公正在频频调动他的军队,同时召集贵族在首都聚集。只怕,要掀起一场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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