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维克斯躺在床上。原来,那种曾经令他疯狂的力量一直没有离开,它一直在他身后制作障碍,像多年前让他坠入疯狂的深渊一样,像打量他手里的玻璃瓶一样,它又一次将自己禁锢起来。它的目的是想令他疯狂从而毁灭他,那么,他要克制自己,像往常一样生活,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每一日醒来最难忍受的是经过一夜的休息,渐渐清醒的意识,他又重新体会着被隔绝的焦躁与绝望,被遗忘的痛苦,辛酸。新的愤怒,新的忧伤,绝望爬满他的每一寸皮肤。他要怎样克制?他发现他做不到。
随后的岁月,杜维克斯感受最多的是愤怒,悲伤和克制。忍受愤怒,忍受被改变,忍受坠落,忍受不公正,忍受失落,忍受打击,忍受禁锢,忍受悲伤……无论是愤怒,忍受,还是悲伤任何一种情感都会让他变成另一个陌生人。他一日一日越来越不像自己,或许成了一头怪兽。
而让他倍受痛苦煎熬的是那个叫西蒙的人,或许,多年之前囚禁他,也是西蒙的主意,看看西蒙对他的家庭作过什么?西蒙杀死了父亲,占有了母亲,让他陷入疯狂的陷阱,随后又将他网络起来,目的是为了控制他从而奴役他的灵魂,当西蒙发现多年前的秘密曝露之后,又将他变成一个囚徒。
杜维克斯对西蒙充满了仇恨,他一定要杀掉西蒙。杜维克斯开始锻炼身体。可是,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杜维克斯不只一次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身体朝下贴着冰冷的地板,头偏向一侧。他一定是晕倒了,所以才躺在地上。下巴隐隐的痛,一定是摔倒的时候磕在水泥地上。可是,在什么时候昏倒呢?他却没有一点记忆。他们对他作过什么?他们一定是想破坏他的报复计划,所以让他晕倒。杜维克斯想:难道是饭或者水里有药。可是,为什么每一次都那样及时,他们是怎样接触到他?是先把饭里放上毒药,接着再给他打针,让他彻底昏睡,以致忘记时间?还是,从通风口处释放了某种让人昏迷的毒气?或者,墙壁的某些看不见的缝隙用新科技的隐形针头和管子连接着巨大的机器,当他走进便给他注射一针,神不知鬼不觉让他臣服?或者,他已经被催眠,而自己不过是在梦中行走以及思考?
杜维克斯开始用凳子砸铁门,可是,没有人回答,最后,他又以精疲力竭,颓然失去意义收场。可是,杜维克斯一直没有放弃锻炼,他在镜子前面挥动拳头,想象打倒敌人的情景。无数次,报复的想法刺激他头部血管,让他隐痛不止;无数次,他脱离自己,变得极度愤世嫉俗。
每一天从天亮到天黑,都是一场煎熬。因为,很久不见阳光,他的手指越变越细,颜色苍白,头发和胡子因为没有修剪,蓬乱如同草窝。他越来越像一只穴居的动物,他想到某种鼹鼠,除了觅食,就是制造更多的洞,接着将干草铺在洞穴中,睡觉时候努力嗅一嗅四周的味道。他的外表被自己淡忘,他从内心到外表都开始向一只鼹鼠演化。他并不需要视觉,听觉和味觉便异常灵敏。他在房间里走动,周围仿佛是一个隐蔽的洞穴内部,他安心的起床,吃饭,看电视,修剪头发胡须,盖上被子睡觉。有时候,拔掉自己的头发丢在地上。
表面的平静却预示着另一种极端的情绪正在寻找一个出口。他常常会从梦中惊醒,他慌张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过了多久时间?现在是何年何日?最令他抓狂的是:他不知道还会被关多久?有时候,他会想象躺在家里的床上,可是周围陈旧的桌子和电视仿佛说明一点:他被囚禁了。他在电视柜里找到半支铅笔,接着把铅笔头磨的尖利无比,接着用力划在手臂上,戳穿皮肉,刻上各种图案。最后,他发现肢体的痛完全不及他心里的痛,于是,在某天夜里,他用铅笔戳穿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他要记得这种痛,他要把他所承受的苦难加倍偿还给那个叫西蒙的人。他一定要这样做。并且一定要做到。
时间一天天过去,杜维克斯被改造成一头愤怒的怪兽。他不仅恨那个西蒙,他还恨他见到的所有人。包括母亲,弗蒙特克斯,是他们在他周围建了一道高墙,然后,间接把他推入一个个陷阱。他们对于他所经受的苦痛一定推脱不掉责任。他们既然让他痛苦,他就要毁掉他们的生活。
大约也只有仇恨,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从而避免变成一个语无伦次的疯子。
时间越久,心底的恨便加剧一分,最后恨被刻进杜维克斯的每一条皱纹里。20年过去,他已经成了镜子中一个苍老的甚至眼神有些颤微微的中年人。他仇视所有的人,然而,仇恨让他积蓄了无限的力量,他为了杀死仇人可以不择手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