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心堑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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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达特醒了,但没吭声。他的蓝眼睛正平静地看着我。可是,我发觉他又冷得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当他明白我在看他时,又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让自己的牙齿打战,可是他做不到。我以前见过牙齿打战的病人,知道这种情况的严重性,可是我手头没有一样药品。

    我站起来,把我的皮大衣盖在他身上。这时我脱掉另外几件外衣,然后挨着亚达特,睡在他身边。他紧紧闭住眼睛,身子仍在发抖。我解开他的衣服,然后搂住他的光身子,把我身上的热量传给他。我明白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活他。现在我搂住他,搂得很紧,很紧。

    慢慢地亚达特平静下来。他的身子开始发热。我的脸靠在他的胡须上被刺得生疼生疼。这时我发觉他在流眼泪。他哭了,但没哭出声音。我明白我现在正搂住一个陌生男人的光身子。老实说,尽管亚达特沉默寡语,可我仍喜欢他。我喜欢他这种男人。我不知道我现在搂住他,是出于人道的因素多呢,还是爱慕的因素多,但我肯定这两种因素在我心里都存在。

    亚达特终于睁开了他的蓝眼睛。他是哭了。当我主动吻他的眼睛时,他也用胳膊将我搂住。他搂我的样子,使我直觉地感到他从没碰过女人。我敢肯定他没结过婚。

    今晚我是头一次有这种冲动情绪。也许早在读医科大学的时候,就看惯了男人的那个东西,并对它很麻木,因此我初婚时就讨厌*。生了女儿后,我常常对我丈夫的热和劲兴致索然。我都记不起最后一次跟他*,是哪一年的事情了。

    亚达特也吻了我。也许我并不清楚他是否喜欢我,但我知道他此刻搂着我很激动。非常激动。这时他泪流满面,像一个久旱逢雨的老农民那样激动兴奋。但是,他的病很重,所以竭尽全身力气才能搂住我吻我。我的大腿碰到他的底下了。我为它不能坚挺起来感到难过。我为亚达特感到难过,不是为我自己。后来,他的手在我内衣中不停地摸索。他的手发热了。他摸了我的脸,摸了我的肩膀,也摸了我的乳房。这时他又浑身发抖了。激动得发抖了。于是我握着他的手,慢慢把它拉到我的*里。

    曙色微茫,我仍躺在亚达特怀里。尽管有些遗憾,但这种遗憾却能经久回味。我打算劝亚达特跟我一起到和田去。如果他能回家养病,如果他能回家后不再到山里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这多荒唐啊?确实荒唐。我怎么会闪电般地倾心于一个面容苍老的西藏猎人?我怀疑自己吃错药。

    现在,我把自己的一切,全维系在这个男人身上。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一个都市女人,最终能穿越冈底斯山,再穿越亚尔加山,全是亚达特帮我的缘故。若没他给我当向导,也许碰到头一场雪风就丧命了。我想把亚达特从荒凉的西藏无人区,拉回人类社会去。一想到他和他的藏狗长年累月在坡地与山谷间无目的地游荡,想到他十三年来所遇到的种种艰难困苦,心里就特别难受。我决定在通往和田的公路上,一定劝他回和田,回到他家人身边。

    然而遗憾的是,我的这个愿望未能实现,因为亚达特最终还是留在西藏了。

    一星期的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我一个人骑着骆驼抵达人口稀少的和田镇。我身后跟着另两头驮着东西的双峰骆驼。我在尼雅给我的空葫芦灌满了泉水,顺着山前公路走到这里。路上碰到好几位好心的司机,他们劝我扔下骆驼坐车走,结果我没同意。

    我手里拿着亚达特的土枪,稳稳地坐在骆驼上。我露宿。我野餐。我一个人默默地走向我的目的地。

    现在我下了骆驼,走近郊外的一个葡萄园。我朝浓荫密布的葡萄藤走去,一位维吾尔老人摸了摸留着山羊胡子的下巴站起来,恭谦静候我问他问题。

    “你懂汉语吗?”我问他。

    “懂一点。”

    “这儿有没有波斯人?”

    “波斯人?”老人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知道。”

    “你认识一个叫加得亚雄的男人吗?”我又问。

    “加得亚雄?”

    “对。他就是波斯人。”

    “我认识他。”老人肯定道。

    “他住在哪儿?”我又问。“我想马上找到他。”

    老人转过脸对着草丛喊了一声“巴郎”,一个正在睡觉的男孩从草丛里跳出来。他全身*,看上去很滑稽。那老人对男孩说了两句我听不懂的维吾尔话,然后对我说,这孩子带你去找加得亚雄。

    男孩也骑在骆驼上了。他骑骆驼的样子,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我们俩旁若无人地由东向西横穿城区,最后来到一座平屋前。

    加得亚雄在家。他从屋后的葡萄园中走来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跟他哥哥亚达特很像。不同的是他比他哥哥年轻得多。看他走路的轻松样子,我不敢相信他会有那样一个哥哥。这时他看着我手中的土枪蹙起眉头。

    “你是从亚达特那儿来的?”他不安地问我。

    “是的。”我说。

    “他在哪儿?”

    “还在山上。”

    “他出事了?”

    “是的。出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