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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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暴力成为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时,所有的过程便会变得简单而迅速。纵是辽兵都是部族之中的子弟,可是眼见耶律旺如此惶怒狰狞模样,登时便有十数个辽兵扑了过去。拳打脚踢,顷刻之间便将两位长老捆绑起来。

    族人大哗,情不自禁地围拢过来,吵杂之声不绝于耳。尤其是那两位长老的亲属家人,更是攘臂激愤,口中呼喝,拥挤过来便要与辽兵厮掳。叱骂之声汹涌而来,有的甚至倚仗自家辈分,揪住辽兵的衣服便要动手。

    辽兵哪里肯依,不由分说,抡起刀背便砸了过去。顷刻之间,挤在最前面的十数人便被打的鼻青脸肿,踉跄后退。寻常百姓一旦和暴力机构挂上关系,心中总觉得有了底气,浑然忘却了暴力机构的真实面目。

    这种事情,严肃一点说,叫做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通俗一点说,叫做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对于相对淳朴粗犷地辽兵来说,最是简单不过,要死你死,不要扯上我们垫背。所以纵是亲族之人,在这生死关头,暴力机构也要立时恢复本来面目,爆发出狰狞本色。

    耶律得南和耶律索在部族之中都是尊贵已久,哪里受过这般屈辱。纵然被缚,口中登时便咆哮起来。无论哪一个部落,长老都是顶天的人物,手中权力之大,令人咋舌。在一族一部之中,长老便是一言可决族人生死也绝不为过。

    可是如今竟在耶律旺的手中变得比囚掳还要不如。不但捆缚如鸡,而且还被辽兵生生按住,活活跪倒在南蛮面前。稍有挣扎,旁边早有人老大耳刮子抽打过来。老迈之躯,哪里能够承受这般待遇?只几下过去,两人的口角便滴下血来。偏偏那个南蛮还在背了手,笑眯眯地望过来,宛如瞧戏一般。

    耶律得南和耶律索蓦然遭逢如此奇耻大辱,直欲气炸了胸肺。耶律得南口中嘶声喝道:“你这狗奴,竟如此折辱部族长老。有本事便将所有族人尽数杀了,若是放过一个,待到学古知道,怕不将你这狗奴扒皮抽筋才好。”

    耶律索也顾不得辽兵厮打,强自挣扎吼道:“你们弄了这许多货物回来,不是生生将我们部族变成别人眼中的肥肉么?我们日子本来过得好好的,纵是贫苦,总还能够安稳。活着的人都还有口饭吃。若是被强族大部整日觑视了,哪里还能够有半点安宁?部族之中要凭空多了多少祸患?”

    “你们少年之人哪里想得这般周全?我们部族弱小贫苦,哪里能够招惹这般祸患?便是有了许多货物,我们谁家敢用么?还不是拱手让别人得了好处去?我们没有他人窥觑还过得如此艰难,若是整日被这些大族勒索,哪里还有半点活路?”

    “便是你们弄来这些战士,难道不是将野狼部落得罪到了狠处?野狼部落是什么底细我们还不清楚么?仅是战士就有两千人,倘若厮杀过来,我们拿什么来地抵挡?是用你的家人,还是用我们自己的血肉?”

    耶律得南也挣扎着身子,望着族人嘶声吼叫道:“咱们不能让这些货物迷花了眼睛。上天注定我们该吃多少牛羊,那都是有定数的。倘若贪心,妄想得到不该我们得的东西,那就会给我们部族召来祸殃,会让我们全族送命的。”

    两人一番吼叫,伴了白发须眉抖动,使得族人们都开始心动起来。殷红的血从口角滴淌下来,更是显得苦口婆心,情深义重,令人心神震慑。那些族人久已习惯了长老们指挥喝令,听得这般话语,心里已是信了九分,不由的有些激愤起来。众人涌动着渐渐逼将过来,面色愤怒,显是准备要和辽兵动手。

    耶律旺大为焦虑,辽人之中,兵民一向分得不甚清楚。绝大部分族人上了战马便是骁勇战士,下了马便是普通百姓。一旦厮杀起来,自己手下只有百余铁骑,可打不过所有族人。再说彼此之间都是血肉亲情,哪里能够当真动手?便是厮杀起来,死伤的还不都是自己的亲人。

    惶急之下,耶律旺不暇所想,冲上去照着两位长老头上便是狠狠几拳。耶律得南和耶律索都是年过六旬之人,哪里能够经受这般重手。登时便头脸肿胀,再也嚎叫不出声来,只剩了嘶嘶狂喘粗气。

    “你们知道这些战士是怎样来得?”耶律旺望着族人们纵声喝道:“这是?翅雄在我们路过的时候毕恭毕敬地拱手送来的。若是我们不收,?翅雄只怕还要跪着恳求我们。非但如此,若是我们不肯收下,只怕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野狼部落。”

    众人一阵大哗,面面相觑,彼此都是惊疑不定。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骇人,野狼部落是这一带最大的部落,谁也不敢招惹。?翅雄的嚣张更是不少人都曾亲眼所见。莫说耶律部族,便是学古族长亲自来了,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尊重。如今竟然拱手将部落之中最珍贵的战士也要送了出去,显是部落生死到了最危急的关头。难道耶律旺这一百余人,便有屠灭野狼部落的实力么?一时间,所有的人立时都安静了下来。

    “你们只知道害怕,心甘情愿的逼迫我们族人安于贫苦。可是你们是否知道,我们这些出来搏命的人,为了能让族人吃饱饭,受了多少的凄苦?”耶律旺动了真情,泪水瞬时之间便盈满了眼眶。他指了身后的士卒说道:“你们问问这些子弟,无论在外面得了多少好处,可曾自己快活过一日?所有的收获还不是小心收藏了送回部族之中?便是族长做了如此高官,也没有添过一亩田地,没有置办过一件新衣。所有的钱财都拿来贴补了部族。”

    “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们的婴儿还是要活活的被我们亲手溺死,我们的父母还是要为了更多的家人活下去而主动寻死。”耶律旺失声痛哭,哽咽着嚎道:“多少年来,我们有多少骨肉白白地死去?我们有多少至爱亲人活活生死离散?”

    “为了这些货物能够顺利的来到我们部族,为了我们的部族能够更加富足,你们知道我们这些在外搏命的人费了多少心血?”耶律旺想起过往种种,悲痛难抑,忍不住握拳在自己胸膛之上捶击起来。沉闷地嘭嘭之声便如敲在人们心头之上的巨鼓,惊心动魄。

    “族长那般刚强的人,也要跪在人家的面前,叩头泣血,拼命哀求了人家给我们输运货物。我们这些手足,要将自己的身体去承受弩炮的轰击,宁肯粉身碎骨也要为部族换来好处。他们之中,也有你们的骨肉。这些用鲜血和尊严换来的货物,在你们心中难道还比不得性命沉重?”耶律旺指着身后的车队狂声喝道。

    “可是你们为了所谓的安宁,活活将这所有的心血都白白抛却了。我们费尽了气力将货物送到家门口,你们却是还在百般阻拦。为了不让别人惦记,就一定要将我们所有的族人弄到贫困潦倒才行么?”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了你们口中所说的周全,我们这些在外搏命的人所有的牺牲都白费了。族长所有的辛苦都被你们浑不在意地糟蹋了。你们也不怕我们这些在外搏命的人心寒!”耶律旺怒不可抑,指着耶律得南和耶律索痛声训斥。

    “没有宋人的货物交换,我们部族永远都不会摆脱贫苦。我们的牲畜牛羊到了冬季,还要白白的冻死饿死。年复一年,我们还是一无所有。”耶律旺指着族人纵声喝道:“难道你们还要亲手溺死自己的子女?难道你们还要用自己的饥饿逼迫自己的父母去主动寻死?”

    所有的族人都被勾动了心肠,悲意汹涌,齐齐纵声叫道:“不能,我们不能用亲人的性命,来换了我们存活。”

    “我们游牧之人,从来都是自己打出来的平安。从来都不是靠了谁家施舍苟活。”耶律旺扬着臂膊纵声喝道:“我们辛苦得来的好处,不管是谁,要从我们手上抢去,我们都用弓箭刀枪说话,有什么好怕的?那些依附过来的小部落,都是我们壮大部族的本钱。我们凭什么不敢要?”

    众人血气勃发,顿时纷纷叫嚷起来,无不赞同耶律旺的说法。林定轻轻地拍着手掌,口中赞道:“好口才,好性情,好手段。一路同行而来,竟不知耶律将军还有这般出色之处。林某当真要刮目相看了。”

    耶律旺激情已过,便觉全身虚空如也,哪里还有半分气力。闻得林定夸赞,勉强提了力气拱手说道:“林将军谬赞了。适才末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心中所想的话语一口气便说了出来。都是自家亲身经历的事情,哪里是什么口才性情手段。便是要末将再说一遍,末将也实在不能了。”

    “便是有了这般好处,也不能对南蛮这般恭敬乞怜,还不将我们放了,收取货物战士?”耶律得南和耶律索突然嚎叫起来。如今眼见族人变了风色,自然不敢再过执拗,只是还有些放不下架子,自己找了台阶便欲揭过。

    耶律旺实在有些无语,指了林定说道:“林将军乃是大宋边驿王少手下。王少是我大辽太子殿下亲认的皇叔,韩德让韩大人的结拜兄弟。就是族长也要毕恭毕敬,你们倒敢招惹?便在今日,林将军险些灭了野狼部落全族。”

    众人一惊,齐齐后退了几步。耶律得南和耶律索目瞪口呆,哪里还敢言语。

    林定却轻笑一声,口中说道:“不过是借了王少威势罢了。只是当日学古将军曾经说过,族中年过五十者,都是主动寻死,已换家人存活之机,不知他们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还能年过六旬。看来学古将军也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耶律旺还能说什么?只得拱手说道:“厚颜拖命,无耻存活,到教林将军见笑了。来人,将这两个老不死的拖过去砍了。首级请林将军过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