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定却是好整以暇地问道:“贵族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林某心中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既是特地相送,如何光带了这许多人马,礼物也不曾见了一分?”林定一面口中啧啧有声,一面转过头去问道:“耶律将军,不是听说你们游牧之人历来豪爽么?怎么还有空手相送的习俗?”
耶律旺险些从马上载了下来。人家那么大的势力,不来杀你也就罢了,最起码也要刮了一层皮去。你当人家一个大部落的族长便是这般不值钱么?口中再怎样客气,最终还是要用刀子说话。你却腆着脸当面问人家追讨礼物,宋人都是这般厚颜么?”
?翅雄也是怒不可遏,几欲破口大骂。可是这般情势,哪里还能够有底气撕破脸来?便在方才,自己领了千余战士还未出门,已经有战士仓皇逃回禀报,派去远处堵截道路的五百战士已被大队官军击溃,尽数做了俘虏,只有三五人舍命逃了回来。
还未等?翅雄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官军便已将部落重重包围起来。人马喧嚣,怕没有数千人的样子。整个部落被围得水泄不通,所有的部众惊恐万分,哭闹不停,便如末日来临一般。
绕是?翅雄再怎样嚣张,也不敢当真和官军正面相对,急忙收拾了大包金银贿赂。带兵将领甚是凶恶,受了钱财,也不肯将兵马撤去。反倒横眉冷目地问道:“便是你这杀才要贪图财物,坏了韩大人的安排么?”
?翅雄脑子里嗡地一下就蒙了。直愣了半天才清醒过来,慌忙跪倒,惶急说道:“小人哪里敢触韩大人虎须?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万请大人明鉴,我们数千人的性命都不要了么?万请大人怜悯,放小人一条活路。”
纵是自家朝中有人,可是若是韩得让这种大佬比起来,只怕连只蚂蚁都算不上。平时在周围欺负一下弱小部族还可以,若是惹到韩德让的头上,只怕人家随便动动手指,自己全部部落数千条性命便要灰飞云散。其中厉害,?翅雄如何能够不明白,只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将领却不说话,只将手中的金银包裹随意抛了两下,口中放声喝道:“给我围仔细了,一只蚊虫也不能放了出去。”一众辽兵轰然应诺。?翅雄哪里还不明白,顾不得肉痛,急命人将部落之中所有钱财收罗一处,连同自己两个心爱汉人女奴全送了上去,那将领才缓和了脸色,指点由来。
灭族之祸在即,莫说林定索要礼物,便是再苛刻些,?翅雄也只有忍痛接受。谁会想到,一向柔弱地耶律部族如今竟是攀上了这等高枝。不但宋人输送了大笔货物,便是韩德让也要维护他们。
只是钱财已经贿赂了他人,一时间哪里还能筹措许多?无奈之下,只得叩拜说道:“小人听得大人到此,已经备了些牛羊牲畜,准备劳军。便是耶律家,小人也送了五百战士,以供驱使。”
?翅雄的心中已经在滴下血来。部落之中,第一重要的便是战士。若不是到了这般生死关头,谁肯轻易将数百战士轻易送人?只是那五百战士已经被官军俘虏,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自己手上,只能打脱牙齿和血吞,干脆送了出去。只因自己一念之贪,不仅丧失了族中所有的钱财,便是战士也亏折了四分之一去。只怕数年之中,部落也回不过元气。
更重要的是耶律部族有了这五百战士,此消彼长之下,已经有了和自己部落对恃的底气。莫说韩德让支持,便是没有官府支撑,只怕耶律部族也不再畏惧野狼部落的强势。可以预见,未来一些小部落有了可以投靠的对象,再也不会任由野狼部落欺负压榨了。无形之中,野狼部落便是连壮大的机会也丧失了。
林定哪里管得许多,捅了一下正在发呆地耶律旺,口中说道:“既是贵族一番心意,我们便收下了。耶律将军,你去接收战士,牛羊牲畜归我,如何?”竟是当着?翅雄的面分起赃来,哪里理会?翅雄如此受伤的心情。
耶律旺喜出望外,跳下马来,望着林定便叩下头去,口中欢喜说道:“多谢林将军厚赐。我们部族之中人若是有了这数百战士,便是再有危难也不用惧怕了。些许牛羊何足道哉?日后我家将军也必有厚报。”
?翅雄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纵有万般不舍,此时也要陪了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两位大人还有什么吩咐?若是信得过小人,往后的路程,不敢劳烦大军,便由野狼部落一力承担如何?”眼下家中还有数千兵马包围,若是回去迟了,只怕野狼部落就要遭逢大祸。
林定混不经意地摆摆手,口中说道:“眼见就要到了,还要护送什么?想必接应的兵马已经到了你那里,你便费心再劳军一番,我这便派人过去传令撤军。明白告诉你,这条线路是耶律部族花了钱财买下的,专门给他们输运货物。若是以后你还想劳军,只管来寻我们便是。”
?翅雄哪里还敢还口,一叠声地说道:“岂敢岂敢,我们野狼部落和耶律部族都是近邻,理应互相关爱才是。以后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劳烦大人了。”只是心中却猛然浮起一阵惊疑,专门花钱买下的?那不是说只要肯花了代价,就有可能得到专门为自家输运货物的渠道?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知是在哪里走通的门路?若是能够通畅交易,便是少些战士,也不愁部落壮大无门。只要有了充足地货物供应,只要数年功夫,凭着野狼部落的雄厚底子,哪里是其他部族所能够比拟?依然稳占了附近头号强族之位。
想到此处,?翅雄突然再没有了沮丧,心中隐隐竟盼着能够和他们一路行走,探问究竟。他正容跪拜,口中说道:“大人们送了货物过来,纵然不是野狼部落能够沾手,?翅雄也要尽一番地主之谊。万请大人们恩准,?翅雄愿一力护送。”
耶律旺哪里能够让他跟了去。猛然跳起身来,纵声喝道:“你是地主,难道我们就不是地主么?我家将军费了多少气力,才请了驿站中人帮扶,如今你们一点气力不费,便要抢了我们的客人么?再要?嗦,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翅雄吃了一惊,哪里还敢声响。耶律旺恭敬施礼,口中说道:“林将军,我们这便启程可好?”此番乃是发自内心的恭谨,便是面对自家将军,只怕也没有如此毕恭毕敬。经过了得失悲喜,耶律旺哪里还不晓得驿站的输运得来不易。若不是林定指挥若定,安排周密,只怕所有货物此时已经进了野狼部落大帐。
况且林定还给了他们五百战士。这是多么贵重的厚礼,相比较起来,用来开设专线输运的那些牛羊根本就不算什么。游牧民族之中,有了足够数量的战士,便是有了立身的根本。不但可以护持自家周全,便是去抢别人,也有了绝对地保障。
相比之下,耶律旺觉得和驿站打交道实在比打草谷还要划算。不但不用冒风险,就连过程都不用自己操心。无论有了什么事情,只要你按照约定行事,最终得到的远比想象的还要丰厚。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林定颔首说道:“说得是,今日加紧些,说不得就要到了地头。派人撤走兵马,我们早些上路罢。”林定望了?翅雄,拱手说道:“贵方好意,林某心领,他日若是有遐,定要上门叨扰,再会了。”
?翅雄闻言大喜,五体投地,恭声说道:“将军若是能够到我野狼部落做客,?翅雄定当尽起所有儿郎,奉迎将军于十里之外。全族上下,无不切盼将军早日降趾。”用的竟是部落之中最尊贵的礼节,便是?翅雄自己也不曾记得有多少时月没有用过这么隆重地礼节了。
一路无话,眼见渐渐已经来到耶律学古的部族。远远地,士卒们便已看到许多族人簇拥着前来迎接,不禁心中都有些激动起来。便是耶律旺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马上挺直了身子,在前来迎候的人群之中寻找着自己家人的影子。
待到近前,所有有家的士卒再也不顾军纪的约束,分别冲了过去和家人抱在一齐。便是没有家人的辽兵,也好像回到家中一般,亲热地和族人们彼此招呼。只是耶律旺却看到不妥之处,如此重大场合,族中那些管事之人居然一个也没有露面。
耶律旺吃了一惊,慌忙偷望了一眼林定,心中勃然大怒。莫说人家送来来族中急需的货物,又送了战士这般厚礼,就是学古将军交代下来的事情,族中那些长老,也敢这般怠慢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