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结果往往被人归结为运气。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望着这种差别诅咒或者欢呼运气。因为运气不仅可以解释所有的结果,而且在过程之中的很多事情也能够遮掩的严严实实。让所有的人都看不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但是从根本上来说,命运的不同,起源于我们心中的那点不甘。无论我们想要什么,或者是努力去做什么,都是因为我们自己心中那处不被人知的角落里,纵是顽强地存活了不甘的种子,无论什么样的状况下,这种不甘渐渐成长为参天大树,从而支撑着我们不断地去争取。往往这种不甘越是旺盛,我们前进的热情就越是高昂。
但是有时候这种不甘也能够在适合的条件下转化成其他情绪的动力。耶律旺一碗酒下肚,浑身的血液似乎都火灼焦旺起来。宋人的东西就是好,辽人自己也有能够酿酒的匠人,可是那种酸涩的汤水也能叫做酒么?
耶律旺眯着眼睛,回味着身体中那种火辣地芬芳,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是酒,这才是真正能够勾动人心肠的酒。他惭愧地望了林定说道:“林将军休要笑话。我们辽人比不得你们宋人,什么东西到了你们宋人的手里,都变得人间美味一般,教人忍都忍不住。”
林定微笑说道:“既是将军喜欢,下次我干脆送将军一坛好了。日后有了专线输运,将军想要什么都是可以预定的。只要我们手里有的,都可以拿来和你们交易。将军若是喝多了,也就不觉得这酒有什么稀奇了。”
耶律旺扬手又是一碗落肚,欢喜说道:“可不是么?我家里也有许多牛羊牲畜,也可以拿来和你们换了好东西。若是能够每日都有这种美酒,便是神仙也不换的。”话一出口,便勾动了心肠,不由黯然说道:“只是我们的牲畜在冬季不好过得,若是一场大雪下来,没有了吃食,只怕来年又要弄到精穷了。到那个时候,我们便是想和你们交易,手里也没有了倚仗。”
林定随口说道:“那是过去。如今有了输运专线,哪里还有储存许多?只要赶在冬季来临之前将大批牲畜都换了出去,只留下来年的种畜,不但负担轻省了好多,便是家中钱财也能够积攒下来。哪里还能这般艰难?”
两碗酒下来,耶律旺面上已是通红,说话也有些粗气。林定顺手又给他倒了一碗。耶律旺感激地望着林定,口中说道:“说的就是这话。当日在驿站,我们将军叩头泣血,还有我们一百多个弟兄甘愿送了性命,为的就是从今以后能够过上这般日子。只要手中宽裕,用不了几年,我们部族就是这一带能够排上名号的大部族,谁也不敢欺负我们。“
“只是林将军有所不知,你们这次能够送了许多货物过来,不知救了我们部族多少人性命。往日没有了中原商贾和我们交易,纵是家中再有许多牲畜,也只能干看着没有活路,光是屈死的族人就不知有多少。”耶律旺酒意上涌,忽然之间情绪有些低落。
林定也感慨说道:“其实你们若是没有活路,总还可以期待来年。可是我们边境的百姓若是没有了活路,却不知道该怎样度日。若不是被你们劫掠,就是流落到内境成为饥民,总之都是活路难觅。”
耶律旺张了红眼,望着林定放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宋人都恨我们,恨我们劫掠,恨我们杀了你们的人,恨我们给你们带来灾祸。可是你当我们就愿意么?那一次过去,心里不都是提心吊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命搭上了,连尸骨都归不得家园。”
“便是咱们在军马场那次,你便杀了我们多少兄弟?若不是遇上了韩大人,只怕当时我们就早跑远了。可是不劫掠你们,我们怎么活?你莫要怪我说话粗鲁,若是咱们两个中间只能活一个,你是让我活,还是让你活?耶律旺酒酣肠热,一把将衣甲扒了开了,纵声问道。
林定也有些激动的样子,脱口说道:“当然是你死我活。这还用得说么?你日子没有办法过得,就来抢我们。我们若是要活下去,就要杀了你们。从古到今都是这个样子,不是你抢我,就是我杀你。反正只要我活不下去,就不能让你过了好日子。”
耶律旺一拍大腿,大起知己之意。口中说道:“林将军这般说来,也算是公道话。若是我家里过得好好的,我吃饱了撑得去舍命么?不怕林将军笑话,我初次见到你们弩炮的厉害,真是吓得脚都软了,哪里还上得马去。”
林定倾过酒坛,又给耶律旺满满地斟上。笑容满面地说道:“这还不是王少厉害,便是我带兵多年,也没有见过这般既厉害又简便的武器。如今我们驿站只怕少说也要有数百门大小弩炮,再也不怕你们来劫掠了。”
耶律旺长叹一声,放下酒碗,感慨地说道:“便是没有弩炮,就凭王少的身份,我们还敢过去抢么?况且现在有了你们专门给我们输送货物,哪里还用到抢,我们不会换么?我们辽人也都不是懒人,皮毛肉食只怕你们吃都吃不完。哪里和现在一般,见了好饭食,连我的兵都跑去你那里了。”
两人相对大笑,林定指了耶律旺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口中说道:“我道将军不知,原来也是心如明镜。你的兵为了到我这里混饭,连挨鞭子也不顾了。倘若再多几日行程,只怕将军就要成了孤家寡人。”
耶律旺浑不在意地一扬手,满满一碗酒便下了肠肚,口中说道:“那有什么?若不是这身份拘了,只怕我也要跑到你们那边去。挨上几十鞭子,换上几日快活,却不是划算?说来林将军怕是不信,若不是有了输运专线,我们这些人说是放牧牲畜为生,其实真正每日吃肉的才能有几个?最可怜地还是拼命节省,连换点东西都办不到。”
林定眼珠一转,疑声问道:“咱们总说这输运专线有了多大好处,难道其他部族就看不见么?王少可是看在学古将军面上才应允的,其他人连想都不要想。若是他们眼红起来,岂不是要和你们部族为难么?”
耶律旺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块肥肉,含混不清地说道:“那时自然,这种好事除了我们部族,旁人哪里能够沾手?必是夹缠不清的,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分了好处去。敢来就打呗。林将军是不知道我们习俗的。全凭拳头说话,打得过就能保住自家钱财,打不过就要拱手让人。我们早习惯了,今年连兵都不从部族里召了。为的就是多留点战士守护,我们手里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林定恍然说道:“此话却是有理。你们战士多了,旁人自是不敢轻易招惹。”两人对饮一番,林定却又皱眉说道:“若是别人比你们强了,我们辛苦送来的东西却不是好过了他人么?便如这眼前野狼部落一般,就算我们将货物送到你们手上,只怕也要最终白白落入他们手中,这便如何是好?”
耶律旺一怔,放下酒碗苦笑道:“他们势大,我们部族招惹不起。只好小心应付了,这些货物只要落下一半,我们部族也是好过许多的。倘若真的和他们打起来,莫说货物保不住,就是族人也要损失不少。”
林定疑惑问道:“若是他们贪心,必要你们将全部货物交出呢?你们也不敢说话么?若是如此,你们一场辛苦,岂不是都要白费了么?他们正好卡在你们前面,便是夹带也不好过去的。”
耶律旺长叹一声,无奈说道:“若是一点活路也不肯留,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倾尽全族之力和他们厮杀了。总不能眼看着一番辛苦,最后连个活路都没有落到。”
林定将手中酒碗一顿,沉声说道:“如此下场,你们不觉得委屈么?你们众人送了性命,花了钱财,费尽心力才落得好处,凭什么别人要白拿了去?将族人可以活命的机会平白让给别人,你们不是越来越敌不过他们么?”
耶律旺勾动心肠,酒意上涌,纵声说道:“可不是么,谁不知道这些货物可以救得族人性命?白白让人拿去了,我们也是心痛的难受。若是我们有了这些货物保障,只要休养上几年,力量大了。野狼部落再敢嚣张,我们就灭了他们全族。让他们也知道我们耶律家便是好欺负的。”
林定击掌说道:“说得好,林某生平最敬重的就是这般热血汉子。我们自家辛苦得来的好处,谁若想平白拿去,我们就用了长刀说话。”
耶律旺大喜过望,举着酒碗说道:“林将军如此帮扶,我们也不能让林将军看了笑话。管他是谁,若要抢了我们的好处,我们便砍了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