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并不算什么。只消自己开口,莫说曹刚等人,便是辽国那边的私贩,也要主动的将大把钱财拱手送上。不管以后是否能够偿还,先教自己用了再说。这是长期以来自己在驿站中转输运积攒下来的人脉信誉。很多时候,宋辽两国的私贩们甚至直接使用自己签署的单据作为交易的凭信。
但是要来的钱和自己亲手赚来的钱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自己采用现代理念在古代人身上赚来的钱财,意义更是非比寻常。这代表着自己终于在这个时代有了立身的根本,而不是靠着私贩才能存活。
王浩郑重其事的拿了一本崭新的账簿,端端正正地记下了这笔收入。李笑言几番要代替他整理登记都被他拒绝了。王浩亲自逐一清点了各类牲畜,倒弄得李继迁紧张不小,生恐出了什么差错。
说道这笔钱财,所有的人都感觉不可思议。辽人素来凶横,哪里会有真正的交易?曹刚等一干私贩往来其间,不知受了多少损失委屈。总归是暴利所在,那点损失也就不去计较了。可是王少这般做事却是前所未闻,明明是从人家手中赚钱,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居然还要人家出了买路钱,宛若专门打劫辽人一般。偏偏辽人竟是老实拿了出来。真是奇也怪哉。
李继迁说起耶律学古吃瘪的样子,众人一阵阵的哄笑。望着王少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敬服。这年月,从来只有辽人从汉人手中抢夺的时候,哪里有过汉人和辽人平等相处?能从辽人手中生生劫出钱来,王少也算是头一个了。
曹刚感慨地说道:“亏我们也是在私贩之中打熬了数十年,如今才算是开了眼界。和辽人做生意,居然还要辽人拿钱出来图买和我们做生意的权力。以后哪里还用辛苦经营货物?只消将这专线抓在手里,坐收辽人无数钱财。天下还有这般好事么?”
刘国利也是拍案说道:“可不是么?每次到了辽国境内,不是小部落来抢,就是沿途官兵勒索,便是到了地头,辽人也是不肯好好交易的,每次都要撕缠不清。都说私贩赚得多些,谁知道其中辛苦?“
王浩微笑说道:“既是要我们专程输运,如何能够不拿些钱财出来?莫非我们跑腿不要钱么?日后有了邮局,哥哥便可不必如此辛苦。只消将货物交予邮局,连出境都是不用的。在家中坐等了收钱便是。”
王建长叹一声,望了曹刚和刘国利说道:“两位哥哥没有觉察么?自是有了王少,我们不但便利了,便是腰杆也硬实了许多。以前谁都可以欺到我们头上,便是连自己也觉得见不得人。可如今不但见识了商贾世家乞怜嘴脸,便是辽兵也俯首帖耳。咱们私贩能有今日,实在是不枉此生了。”
曹刘二人点头称是,齐齐拱手对王浩说道:“自家兄弟面前,客气话也不消说得,此后所有身家,只凭王少安排便是。水里火里,哥哥们绝无二话。”
到了这般份儿上,再说便是便是令人寒心。王浩也不客气,拱手说道:“哥哥们且听小弟道来。日后不管何处辽人,只要缴了专线费用,我们便在他们部族之中设立邮局一处,店铺一处。邮局自有我来打理。店铺却是由哥哥们联络边境各处弟兄共同筹办。”
“邮局专管了传送信件。无论是辽汉,或者家书,或者寄送物品,都是交了邮局办理,所得费用俱都归属邮局。无论谁家货物运输,也都在邮局之中委托代运,不得私自过境输运。”王浩郑重说道。这一点起手便要分明的,若是搅在一起,谁知道会不会将邮局弄成最大的走私机构?
“店铺之中专管了和辽人交易。无论盐茶粮食,或是其他货物,都在店铺之中办理。哥哥们自行筹备便是。只有一点,不能和往日一般,交易完了便拔腿脚走人。要长期的在辽人之中扎根下来,将生意做得长远。没有你们,我这邮局却到哪里寻找许多活计?”王浩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纵是后世,若是国家不曾贴补,邮局也要饿死,更何况是古代?
曹刚皱眉说道:“若是在辽人之中扎根常驻,怕是不大好办。终究是两国相争,咱们的人过去能否保证安全?再者离家万里,若是我们都去了,万一这边有事却该如何是好?还有辽人素来凶蛮,又是再穷困不过。若是在店铺之中存放了许多货物,只怕无数人会来抢夺,干系非小。”
王浩断然说道:“保障我们安全是开设专线的首要条件。自耶律学古开始,今后我们只和官府接洽。那些部落不论大小,一概不理。在谁家地头上开设专线,便是谁家负责。有了事情,我们只管找了上官赔偿。开玩笑么,我们给了他们便利,他们难道不该尽些心意?莫要忘了我还有辽国皇亲的身份。这些官员有胆子招惹么?”众人不由一阵哄笑。
王浩接口说道:“至于驻守的人么,哥哥也不必忧烦。哪里需要哥哥亲自过去,只消放出风去,将店铺包给别人。如此暴利,只怕那些小私贩还不打破头来争抢?莫说常驻,就是拿钱出来也是心甘情愿的。哥哥们只管了在边境之上置办货物供应便是。”
刘国利纵声笑道:“王少可真是将我们这干私贩摸得透熟了。若是有利可图,纵是杀头抄家又有何惧?只怕是死了,也要抱着自家店铺不肯撒手。这般却是使得,如此一来,我们不用出境便是做了私贩生意。长久下来,店铺遍地开花,我们兄弟便是从此变成世家那般也未必可知。”
王浩也笑道:“若是将来我们在辽国遍地开设了店铺,难道大宋境内就不需要开店采买?如此下来,枝蔓纵横,只怕哥哥想不变成世家都不可能。只是哥哥须得从此收敛一番,换了头面,总不成让子孙们说自家祖上是私贩出身,赚的都是杀头钱。”
刘国利登时面红耳赤,吃吃说道:“若是老子将来真成了世家,定要用棍子赶了儿子们用心读书。你看徐、陈、苏、唐那四家小子们出来,虽是做事可憎,好歹面目上都是一派斯文模样,便是骗人只怕都比我们爽利。”众人不由又是一阵哄笑。
王浩郑重说道:“往来宋辽两国输运货物,还是曹哥哥掌总。小弟毕竟还是边卒,手里又弄了邮局,将来只怕事情颇多,照料不来。哥哥们都是跑老了私贩,轻车熟路的顺手。”
曹刚也不推辞,慨然说道:“王少放心,反正我们兄弟一体。小事我们自会处理,有了大事再请你出头不迟。”
王浩点头,复又望了王建说道:“眼下我们手中货物还可支撑一阵。虽是不怕世家围堵,终须有了自家的货物来源才算稳妥。我也曾思量过,往日我们都是散打,容易被那些商贾世家盘剥。如今索性将我们边境所有私贩都归拢起来,统一置办货物。如此巨财,竞价置办,谅那些巨商大贾也要动心争抢。哥哥性子素来稳重多智,挨得劳烦哥哥专门奔走大宋各处,为我们筹集货物来源。莫要手中断了供应。”
王建欣然领诺,口中说道:“王少放心,咱们所有钱财集中起来,再不似往日零散模样。谁敢刁难,不怕我们这注巨财流到别家去么?便是王少说的,若是欺到我们头上,便永不相往来,馋也要馋死他们。”
安排了许多大事,王浩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还有一桩最重要的事情没有着落。如今已经到了要动身开始行事的时刻,却不知道该派谁去为好。路途遥远,异国生疏,这即将到来的第一次,毕竟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
思来想去,只有林定最是适合。罗更他们不识字,又弄着一群工匠走不开。吴娥倒是极好的人选,偏偏李笑言差了。就凭他的身子,若是有事,连跑路逃命都是问题。林定素来稳重慎密,又做过军官,身手是不用说了。便是和辽人开打,遇到意外之事,以他的本事,也断吃不了亏去。
担当大任,林定自是有些激动,慨然说道:“便请王少放心。林定此去必是小心从事,断不能误事。若是有了意外,林定纵是丢了性命,拼尽全身气力,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护得货物周全。”
王少轻叹一声,摇首说道:“我要你护得货物周全干什么?恰恰相反,我不需要你拼死搏杀。你须千万珍重谨记,若是有事,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扔了货物,保着性命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