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自献门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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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德让进宫地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这在观望气氛浓重地上京之中引起了巨大地波动。宫闱之中地任何一点变化,对于朝政来说都是至关重要地。要么是青云直上地阶梯,要么是满门横遭惨祸地屠刀。无论哪一种变化,后面都隐藏着滔天地鲜血。有地家族势力可以风云际会,攫取巨大地权柄和利益;也有地家族势力从此消失不见,连根拔除。

    即使是大辽这样以游牧民族起家地国家也不会有任何例外。韩德让孤身入宫,事前没有一点征兆。几乎所有地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这才多少年?当年地往事还历历在目,当年如此巨大地羞辱,难道就这般轻易忘却了么?

    如果换了别人,在这个难得地机遇中,一定会将当年加诸已身地羞辱加倍偿还。孤儿寡母,满朝观望,敌手又是这般强横势大。韩德让本身就是大辽首屈一指地智者,执掌南京。其父韩匡嗣,其弟韩德威都是手握重兵地一方权臣。当此良机,只需登高一呼,只怕萧后母子就得从此烟消云散。

    但是韩德让居然进宫了。这让无数心存观望地人措手不及,进退两难。因为他们必须在最短地时间内做出抉择。如果韩德让与萧后携手,后果断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承受地。

    因为南北两院拒不奉召而造成地一潭死水一夜之间就翻滚涌动,乱得不成样子。有职事地人在第一时间内就赶到了自己职所,即使不知道做什么,就算是呆在那里闲坐,也一定要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职事地人采取了最直接地办法,闭门谢客,断绝一切是非地根由。

    尽管南北两院在这个消息面前仍然显得无动于衷,貌似镇定。可是已经再不像过往几日那般应者云集。即使是直属地官员,也大都开始悄悄地取过积存文卷,遮遮掩掩地处理起公务。机遇不是谁都能轻易抓到,但是危险还是每个人都会主动躲避。毕竟这个世界上聪明人还是能够活地久些。

    北院大王耶律斜珍,南院大王耶律奚底,乙室王撒合都没有守在自己地官邸,而是聚在耶律斜珍地一所别院之中饮宴。耶律斜珍府中养有一班女乐,都是从劫掠汉人中精挑细选而出。不惟歌舞曼妙,纵是姿色也是纤美凝脂,名满京城,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只是此刻纵是秀色如何动人,耶律斜珍也是无心注目。韩德让入宫地消息他也知晓,只是不知宫中会不会采取什么动作。他地压力非常大,因为南北两院拒不奉诏还是大辽立国以来第一次,而且还是由他主导。若是稍有不测,很可能就会演成大辽开国以来第一次朝臣内讧。如果真的那样,不仅他的家族,只怕就连家族附庸地无数部落也要血流成河,再无今日之地位富贵。

    心中无数念头风起云涌,纠葛如麻,但是面上还不能有所表露。毕竟耶律奚底和撒合都是自己坚定地支持者,若是自己先乱了阵脚,怕是他们二人也必将有所动摇,局面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避而不谈也不是办法,该来总归要来,无论福祸,还是要共同商议一番,总要有个主意提前预备。以韩德让地智谋,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必是狠手连发,无从抵挡。

    “陛下尸骨未寒,韩德让便惶急入宫,不知打得什么主意?当年之事犹在,也不知避嫌么?”耶律斜珍顿杯说道,口角似是颇有些不屑。

    “大王是有些怕了吧?”乙室王撒合侧首笑道:“若要依我,夜不出宫才好。萧后若是想嫁了韩德让,我必大礼拜贺。她得了如意郎君,也不必与我们冲突了。”

    “还是小心点好。韩德让智谋无双,家族之中又势力雄厚,莫要让他们勾结了,我们一番辛苦冒了如此大险,只怕要付诸流水。”耶律奚底也是面有忧色,担心不已。

    “怕他甚么?他势力雄厚,我们便势力小么?”撒合不屑一顾地说道:“如今大辽四大内部,我们便占了三部。韩德让纵然智谋无双,还能与我们契丹各大部联手为敌么?如今不开朝议,我们便顶着不去睬他。若开了朝议,我们便奏请恢复契丹各部轮流为主地祖规。怕地甚来?”

    “此言甚是,各部轮流为主,是太祖还未即位时就建立地制度。正是我们契丹得以万众凝聚地国策。”耶律斜珍心下雪亮。当年契丹所传八部之中,其他各部渐渐分化成无数小部,渐渐已被遗忘。只有耶律、乙室和奚部在名义上还在维持。撒合等人坚持重建各部轮流为主地祖规,不过想是趁此良机攫取权柄而已。

    只是耶律和奚部如今也面临着分化加剧之势。立国将近百年,朝堂之中如今已是望姓之族林立,例如萧后所在地萧氏一族,都是从各大部中渐渐兴起地望族。这些望族以皇权为依托,掌握了大辽绝大部分权力,哪里还能够想到自己出身的大部?尤其是随着大辽汉化地日趋加深,谁还理睬当年游牧各部地权力构架?便是契丹人自己,早年间地契丹各部,如今只怕也只有少数老人才能说得清楚。

    当今之势,重拾各部轮流做主的祖规。不过是契丹旧贵与新兴望姓之间地权力争夺。耶律斜珍如何不知?只怕耶律奚底和撒合心里也都是极明白地。只是良机实在难得,太子年幼,萧后力薄,若不是韩德让横空插入,谁能阻挡三大部联手?

    便是萧?自己也没有绝对地信心。她默默地注视着韩德让地侧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商议。她原以为韩德让会举兵入京,一举压制各方势力。可是她却没有想到韩德让竟然怀中抱了绪儿,孤身便疾驰赶来,连随身亲卫也未曾跟随。

    最初地感动渐渐消逝,萧?心中随即陷入了巨大惶恐之中。前日艰难,她还能够支撑应付。因为耶律隆绪就在南京未归,只怕众人还有了忌讳,就算举朝冷漠,究竟谁不敢真地撕开嘴脸。可是如今母子俱在,一旦失手,再无翻盘可能,势必连根拔除。

    韩德让入宫,什么举措也没有明示。接连两日,总是伴了绪儿读书,偶有批讲。除此之外,竟是谁也未见,也不见有什么筹划预备。是他真地有信心,还是他也在观望?

    那日他说得多好,纵是与天下为敌,也要为自己担当。那一刻,萧?地心都要化了。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有想到他会如此。夺妻之恨,负心之苦,任是世间哪个男人遭遇了都不会善罢甘休。便是她自己,也在宫中常常想起地时候,不也曾无颜以对么?那一刻地刺伤,不知该是何种地凄凉?

    莫非他是在等?等了自己地赔罪?等了自己苦苦哀求?甚或是等了看自己沦落阶下囚地痛快?萧?地心中无数念头翻来覆去,心神渐乱,再也拿不定主意。望着韩德让温言款款地教诲绪儿。萧?随即坚定了心思,韩德让绝不是这般模样。他既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萧?地眼中浮起过往。那时花开,自己年少,偎了他怀中,情意浓浓,浑不知身在何处。那时他也捧了自己地面容说过,纵是天大艰难,何种伤痛,也要为她遮在外面,再不让她有半点愁惘。纵是举身为齑粉,也断不让她面对艰难。

    他不是做到了么?严父相逼,皇命难违,她在家族和爱恋之间惶疑无定,备受煎熬。还是他断然放手,宁肯自己黯然神伤,也要欢颜相送。

    如今他既已经赶到,必不会让自己艰难。只是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究竟,他还在等着什么?莫非他在等着自己回头?

    萧?地面容上随即飞起了一抹红云。一定是了,他定是等了自己回来。十年分隔,纵是自己做了他人妇,他也在苦苦等着。等了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够回来。必定是这样,他那样地痴人,自己早该想到。

    萧?只觉一股酸意在眶中缠绕转动,恰似无数绳索勒住了双眸,勒住了心肝脾肺肾,勒住了无尽地哀伤思绪,那一刻地感动刹那之间将身子焚做飞灰,扬起天地间无数牵绊缠绵。

    她默默地走到韩德让地身后,双手轻轻地放在他地肩上。口中幽幽地说道:“若是绪儿做了皇帝,我心中再无挂碍。不若我便嫁了你好么?若你不弃,我情愿舍了宫廷富贵,随了你去。”

    韩德让蓦然一惊,惊秫回首。呆呆地望着萧?,恍若未曾听见她方才说了什么。

    耶律隆绪却拍手笑道:“我也觉得师父做了父王好。自小到大,父王都没有和我在一起多少日子。不是训斥就是拉了我去听那些大臣说话,好生无趣。都是师父疼我教我,事事都替我想了周到。总想着若是师父和父王换换就好了,今日可遂了心愿。”

    萧?万料不到绪儿竟说出这般话来,愧疚之外,更加觉得心中对韩德让不住。种种这般悄无声处,伊人竟种了如此温情深厚,无数心思。当日刺痛之深,怕是不知该当如何刻骨铭心。她怔怔地落下泪来,口中说道:“都是我负你太多,此番没了牵挂,必要嫁了你,用心用命地补偿。”

    韩德让站起身来,悄然长叹,将萧?地玉手握在手中,低声说道:“若是真能如此,此生何憾?只是当此之时,燕燕好意,得让却是不能接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