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烈火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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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地夜中,望台上的青壮睁大了眼睛向远处巡视。接连几日不见宋军到来,众人都有些松懈。原本是老兵负责值夜的,但是王浩为了尽早将百姓形成战力,有意让老兵带着青壮一起值夜。只是老兵们都太疲累了,左右几日无事,索性将值夜的事情都交给青壮来做。

    只是在夜中,任是望台再高,也难以及远。值夜的青壮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悉悉索索地声音,却看不到究竟是什么。开始并没有还在意,可是渐渐的声音有些大了,似乎越来越近。他有点害怕,赶紧推醒了老兵。老兵迷蒙着眼睛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满面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一掌击在青壮地脸上,大声喝道:“还楞着做什么?鸣锣,敌袭。”

    刹时间,金锣之声大作,震彻驿站每一个角落。值夜的青壮纷纷厉声喝道:“敌袭,敌袭。”驿站之中乱声响成一片,廊道中,房舍内都有人在惊醒呼喝。就连马厩中的战马也闻声躁乱,发出一阵阵惊嘶。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高台上的值夜匠人。他们顾不得询问,吹燃火折点燃了炮架上的油罐。旁边早有人击下木锤,巨雷之声轰然响起,弩弦震动,十六个油罐带着火光如闪电般激射而出。火光划过夜空,瞬息之间便在远处地面上炸裂。十六片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四周。宋军地身影顿时显现出来。有的士卒身上沾了油火,立时发出渗人的惨叫,慌忙滚在地上试图压熄火焰。几个巨大的影子摇曳着晃动,缓缓前行。望台上的老兵一眼望去,惊得汗毛倒竖,立即回首大声呼叫:“弩炮,弩炮,先打巢车。不要让巢车靠近。”

    高台上立即调整了角度,顷刻间就有五六十门弩炮对准巢车依稀地身影发出怒吼。无奈巢车实在太过坚固,几十支巨弩射在上面,嘭嘭一阵巨响。可是巢车只是剧烈地晃动几下,却并未散架,依旧缓缓前行。老兵疾呼道:“用油罐,用油罐烧它。”匠人们七手八脚地换上油罐,又是一轮激射。燃烧地油液在巢车上迅速扑散,整个巢车立即燃起了冲天巨火。刹那之间,驿站之外亮如白昼。夜幕中的一切都揭开了遮盖,一览无余。不多时,巢车之中便发出阵阵惊呼,无数宋军仓皇从中逃出。

    女子们飞速冲进了廊道,各自寻找自己的位置。有的递送箭枝,有的扯动小型弩炮开始发射。腾出手来的青壮们终于可以缓过气来,在老兵的指引下各自组队。不多时,便有一支百余青壮组成的队伍冲上了廊道顶部。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神臂弓,背着三四个箭囊。在老兵地带领下,快速移动到声响最大地方向。踏弩上箭,听命待发。

    这几日之中,罗更等人虽然没有弄明白神臂弓究竟是如何造法,但是众人都认为如此利器不应埋没。训练一个弓箭手需要时日良久方成,可是一个弩手却是几天时间即可。只要熟悉了神臂弓的使用,青壮们有的是力气。也不必什么准头,王浩要求的是形成足够猛烈地火力即可。什么三段射击,什么精确打击,甚至连斩首战术,只要是王浩知道的,能够想起来的,统统教给了他们。也不管他们是否能够理解,或者如何使用。王浩统统不管,因为他也不会,更遑论临战指挥了。一切都看林定和他手下的那群老兵了。毕竟巨弩的射程虽远,可是射击死角太多太大,数量也有限。小型弩炮的射程有限,难以及远。神臂弓可以很好地补充两者之间的不足。而且神臂弓调动灵活,针对战场突发情况非常便捷。

    王浩也被躁乱声惊醒了,他迅速穿好衣服,冲到了高台之上。林定和罗更等人都在,正指挥着巨弩各处发射。一批批巨弩激射而出,巨响之声密如疾雨。王浩紧张地问道:“情况如何?宋军来了多少人?”林定?望着四方,口中说道:“人数倒是不多,大约只有两千人左右。不过夜色遮盖,远了看不甚清楚,可能还有后手。只是我们的人还不习惯夜战,所以局面难看些,适应了就好了。”

    高永能也不习惯夜战,更没有想到还没有逼近驿站就被发觉。尤其是驿站之中竟然还有火弹,更是出乎意料之外。猝不及防之下,耗费大量功夫赶制的几辆巢车都陷在了火海之中。烈焰纷扬,仿佛是在灼烧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比难受。

    这一次他只带了两千士卒。因为经过他们几个仔细商议,都觉得人数众多,反倒难以施展,徒遭弩炮攻击伤亡惨重。若是四面分散开来,尽量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说不定伤亡还可小些。反正驿站又不是很大,即使只有数百士卒攻了进去,以宋军地强悍战力,也能够击破这群刁民。

    因此宋军除了巢车,其余人等只是大部分在外围静候,只有一少部分人匍匐进攻,而且分布地极散。只是高永能没有料到驿站之中警惕颇高,刚刚开始动作,便听见有人高呼示警。尤其是巢车上被火弹击中,燃起熊熊大火之时,高永能心中顷刻之间变得冰凉。这可如何是好?四周之物均是清晰可见,偷袭转眼变成了强攻。驿站弩箭如此厉害,纵是岢岚军剽悍无匹,也万难接近。

    数名士卒眼见事情不对,纵身而起,口中喝道:“岢岚边军,高家无敌。”宛若疾风一般冲上前去。这些都是多年征战地精锐之士,经验异常丰富。可是高台之上早望见了他们的举动,随着几声巨响,数支木矛已将他们笼罩在阴影之下。一支木矛正击在最先一人的胸上,在强横的冲击力的作用下,木矛顿时在他的胸上洞穿而过。那人的上半个躯体瞬间便已消失不见,只剩了半个身子还在惯性地作用下兀自打转。木矛余力未歇一连将三四个士卒串在一起。可是其他士卒恍若未见,依旧呼喝连连向前冲去,只是相互之间地距离拉得更大,阵型显得更加稀疏。许多伤了手足的士卒无法奔跑,但是热血已经激发,浑然不顾生死,拖着断臂残肢顽强地向前挪动。有的甚至干脆边爬边放声呼喝,用尽全身地力气弄出更大地响动,争取能够吸引到弩炮的关注,减轻一些身旁袍泽的危险。

    王浩在高台之上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历史书上说的弱宋么?这还是见谁怕谁,屡战屡败地大宋兵卒么?如何竟然这般悍勇?这般气势和不惧牺牲的架势,即便是放了现代也是极为罕见地。若是宋军都是这个样子,怕是哪一个民族,哪一个国家也是打不过的。他紧张地问林定到:“如何此番宋军好像如此不同?难道大宋军队都是这般悍勇么?”林定摇头说道:“也不一定,主要是看带兵之人。上次宋军是大意,一下子被我们的弩炮打蒙了。所以才会溃散。岢岚军以前是我朝名将高怀德的嫡系部下,从后周之时打到现在,几乎打得都是硬仗恶仗,最是精锐悍勇。虽说比不得禁军,但是在各边驻军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地强军了。”

    王浩吃惊地说道:“这般不畏牺牲地军士难道还比不得禁军么?”林定很奇怪地看了王浩一眼,好像稀奇王浩为何如此大惊小怪一般。他解释道:“禁军都是从各地卒伍中精选而出。莫说战力,就是身高都是有一定标准的。况且现在的禁军基本上都是跟着太祖皇帝厮杀多年,当然是精锐地不能再精锐。我以前带的兵也算强悍了。在军马场一场恶战,辽兵根本就不是敌手。若不是辽兵放火,只怕那耶律学古也跑不了。可是我的兵若和禁军较量,人家只需一百人,就可将我的八百人轻松屠戮干净。”

    王浩默然不语。历史经过了漫长地时间,已经不知道让染了几种颜色。每一个时期的人们只要能力能够达到,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在上面涂抹。以至于到了许多年以后,后人看到它的时候,上面只剩了斑斓一片,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望着远处呼喝冲突地宋军士卒,他忽然想起《大染坊》中的一句台词:国家太弱,个人太强,很容易吃亏。谁还能记得,一千多年前,这个背负了无数指责的朝代,竟然还会这样的勇猛之士?一时间,王浩竟然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滋味。

    正在思索间,望台上忽然有人大声呼喝:“弩炮,弩炮,这里有宋军上来了。”王浩和林定急忙望去,远处朦胧之间,一股宋军小队穿过松散地攻击阵型,迅猛地扑杀过来。他们没有一人呼喝,也没有一人纷乱,只是低头疾冲,丝毫不去理会偶尔砸在队伍中的弩箭。

    原来,高永能看到战场之上士气已经激发,士卒用自己地鲜血和躯体将弩炮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他当即灵机一动,派了一支小队乘机冲阵,希望能够在驿站关注之前,一举突到驿站近身之处。望着越来越近的士卒,高永能的心中也是越来越紧张,双目竟然一刻也不敢稍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