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主要是讨论如何对德芳的封赏。这里有边境宪州发来的奏报,你们先传阅一下。”赵光义命内侍将奏报交给众臣。
第一个翻阅奏报地当然是宰相薛居正。本来他也没有很在意,赵德芳本来就是太祖之女,还是唯一地亲女。身份高得不能再高,还要怎么封赏?一个女孩子挂了节度使的名头,已经创下了本朝最大地剽悍记录。难不成也要封王?最麻烦地是这个女子太过泼皮,也不怕折了颜面。稍有不如意便提了杆棒追打,整个汴梁竟是无人敢惹。要是自己稍加微词,薛居正想到堂堂当朝宰相被一女子堵在家中不敢出门的后果,心里一阵恶寒。
但是当他看到居然有一万余匹战马即将到京时,眼前猛然一花,耳中嗡嗡作响,心脏几乎要从口中跳将出来。一匹战马少说也值上一两千贯,一万余匹呢?而且还是白得的。整个大宋岁入不过三四千万贯,凭空多了一年的岁入,这无疑是一笔飞来巨财,绝对地巨财。薛居正突然觉得就是赵德芳现在提了杆棒在崇元殿里厮打,也是可以接受了。
众人逐一传递奏报快速阅览。宛若有人持了巨锤在身后等待,看完一个砸晕一个。整个崇元殿中没有一个官员能够保持清醒,全都陷入深度地眩晕之中。人人期盼得财,可是财富来得太快,太突然,太猛烈,也的确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很严重地问题。起码,官员中已经有三四个承受不了这种巨大地幸福昏了过去。有的是一声不发,直接眼前一黑,呃地一声向后直倒。有的比较斯文,目光呆滞,缓缓而倒。
赵光义非常满意地望着这种效果,因为只有这样他心里似乎才找到了平衡。昨日他初闻此事时,也失手打落了茶盏,好不狼狈。战乱方歇,结束四方割据时代不过区区数十年,莫说民间,就是朝廷也是有点穷怕了。当初太祖设立封桩库,指天发誓要赎买燕云十六州,也不过是要存满三五十万贯。如今小姑娘一出手便是上千万贯横财。人生之大起大落太快,何止一个瞠目结舌了得?
薛居正第一个回复了神智。他拜倒奏道:“此事太过惊骇,臣等失态。只是臣愚昧,这等惊天大功,臣实在不知如何封赏。臣只能说,陛下大幸,大宋大幸,苍生大幸。”
话音未落,枢密使曹彬便接口说道:“臣也恭贺陛下,大宋大幸,三军大幸。当日太祖皇帝北征刘汉抱憾而归。辽虏猖獗,蠢蠢欲动。我大宋将士因缺乏马军折损颇多。如今德芳殿下举手间便建此奇功,无论如何封赏都不算过分。太祖皇帝有女如此,当可瞑目矣。”言外之意非常明显,战马是军中之物,外人休得染手。
曹彬当然知道薛居正素以爱民著称,生恐他将这些战马挪作他用。故此早早地便堵死了话头。前些时日,赵光义下诏征问群臣刘汉是否可伐。众人皆云天下初定,民心思稳,不可妄动刀兵。唯独自己直言太祖皇帝无果而回,非因刘汉顽固,而是士卒多病之故,力主出兵。如今多了这些战马,把握当然更大些。
薛居正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却见高怀德、潘美、呼延赞等朝中大将一起站了出来,齐齐称贺赞颂,都道战马成军,必将提升大宋军力。扫平刘汉,指日可待。他吧嗒了一下嘴,没敢再说了。这数人都是跟随太祖多年征战的老部下,功劳之大令人乍舌。便是赵光义也要给几分面子,轻易不肯得罪。他如何敢与他们对垒?再见武功郡王赵德昭也是微微颔首,心中更是了然,闭口不再参言。
赵光义微微一笑,说道:“德芳本是天家贵胄,封不封赏的倒也无关大碍。只是奏报之中还有一事。德芳在边境之上要召驿卒王浩为驸马,此事众卿有何看法?”
此言一出,举朝皆惊。方才众人都只顾看得战马了,谁也没有注意竟还有此事。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插言。这件事比封赏更麻烦。赏高赏低犹自好说,驸马这种事情关系终生。谁知道赵德芳这小祖宗是什么意思?万一不对口就是生死大怨,想起赵德芳的难缠,众人不由浑身汗毛倒竖,谁肯当这个出头鸟?就连一贯号称风骨强梁的言官们也都闭紧嘴巴,目不斜视,恍若未闻。
赵光义不禁好笑,望着赵德昭说道:“如何提到德芳的事情,百官竟是这般模样?”赵德昭也是苦笑了一下,躬身奏道:“臣侄也是今日方知德芳竟然威风如斯。”
赵光义望着薛居正说道:“薛卿之意如何?”
薛居正心中叫苦,这种事情又不是军国大事,如何也要我这宰相出头?这头也是轻易出得么?无奈之下,只得躬身说道:“此乃陛下家事,何必外人评论?”众人均点头称是。也是啊,你家姑娘要招女婿,关我们什么事?满意与否你家自己说了算,要我们出头得罪人么?
高怀德却出班奏道:“昔日太祖皇帝与我等有言,相约为亲家。德芳殿下既然要召驸马,也应该在我等功勋之家择选。如何能够召区区驿卒?若陛下不弃,犬子永能也在适龄。愿陛下考虑。”
赵德昭一愣。高怀德等人均是太祖皇帝一手提拔之人,跟随多年,相互情谊远超君臣之分。他们心中只忠诚于太祖一人。太祖故去,他们的忠诚也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无论太宗皇帝如何笼络,这种忠诚始终未改。一般重大事情,都会坚定地支持自己。比如刚才的战马归属。可是德芳这件事自己还未开言,如何他就先定了调子?还迫不及待地将高永能提了出来,什么意思?
赵光义也是有点疑惑。他非常清楚高怀德和赵德昭的关系,也想看看究竟是何用意。其实从他心里而言,赵德芳嫁了谁都没有关系。但是绝对不能让这干功臣大将再感念太祖之恩,始终和他这九五至尊面合心不合。如果可以,赵德芳最好不要嫁给他们中间的任何一家。不过高怀德的说法却是绝对有道理的。这是太祖皇帝对他们的承诺,若是他们坚持,还真的不好处理。
高怀德也是迫于无奈。昨日他也接到了岢岚军的急书,详细说明了高永能目前的处境,登时就把他吓了个半死。他们这种人家,若是平日安分一些还好,无论如何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富贵总是跑不了的。可是如今高永能这件事情无异将高家推入了深渊,只怕太宗皇帝知晓,会欢喜地睡不着觉。绝对没有人可以挽救高家,就连武功郡王都不可以。只有将高家和皇室的关系再密切一些,只有高永能和皇室扯上了关系,说不定将来才可能有一点希望。所以他顾不得其他,咬定了太祖承诺不松口。
薛居正皱眉说道:“不知各位是否注意?这个驿卒能够带领百姓数次全歼辽兵,靠得都是弩炮厉害。而且奏报中也说了,这种据传是来自什么希腊国的利器是人家的聘礼。若是我们不允驸马之召,如何能够将弩炮图纸收下?”
曹彬也说道:“不错,薛大人言之有理。我看这弩炮威力非同小可,说不定价值还在战马之上。对我大宋而言,意义非比寻常。昔日太祖皇帝约亲之语,不过是我们君臣之间情谊深厚所致。况且高大人已经是燕国驸马都尉,亲家之约已然兑现。我看就不必拉上德芳殿下了。我们几人抛开君臣不论,都是看着德芳殿下长大的,僭越一点说,我们几人都可算德芳殿下的叔辈。我看这样,陛下还是诏问一下德芳殿下的意思。她想嫁谁就嫁谁,我们只需准备贺礼就是了。诸位之意如何?”他扯了一下高怀德,不料高怀德却面有忿然之色,显是不肯认同。
赵光义叔侄眼看着众人争议不休,都不知道究竟其中有什么奥妙。只得不做声响,仔细体味着个人言语味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