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批亢捣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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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高永能痛苦地跪在地上,垂首低语。他的两只拳头紧紧地攥了又攥,仿佛那个边卒王少就在他的手中,他要用尽全身所有地气力将他捏碎。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边卒王少。高永能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在边境之上冒出了这样一个人物。若是平时,区区一个驿卒,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现在,那个驿卒毁了他的一切,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打得粉碎,将他埋进了黑暗地深渊,把整个高家埋进了深渊。高家用鲜血换来的声名尊荣全都被他毁了个干干净净。

    他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但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这不是一场败仗的问题,也不是牺牲掉数千士卒的问题。问题是他现在将整个驻守地边境弄成了空空荡荡,就好像脱光衣服地美貌姑娘。莫说是辽国,就是孱弱地刘汉愿意,也能够随时过来调戏上一把。

    石岭关绝对守不住了,后路已然空虚若此,田钦祚就是天纵奇才也不得不退兵收缩,以保自身安全。从此辽国和刘汉将连通成片,互为犄角。太祖皇帝两次亲征血战得来的全部成果都被这个驿卒举手之间化为乌有。太宗皇帝苦心准备的平汉之战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夭折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边卒王少。高永能恨恨地咬牙切齿,一遍又一遍地低语。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劫后余生地家将们聚拢过来。溃兵整顿已毕,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大宋边军。只要有主将喝令,渐渐也回复几分模样。这几个家将都是跟着高怀德征战多年地亲卫,岂能不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后果?所以他们一旦腾出了手,就连忙过来寻找少将军,探寻如何解决之道。

    “还能怎么办?”高永能沮丧地说道。“我们无法抵挡驿站的强弩,打又打不过。又没有足够的兵力驻守边境。无论是辽国还是刘汉,只要有一个来犯边,我们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这次我们只怕是死定了。”高永能说道伤心处,眼角竟闪起了泪光。

    众家将面面相觑,万料不到少将军竟然脓包成这样。往日见他沉稳持重,高傲寡语,总爱学了关公模样眯眼看人。孰料竟是银样蜡枪头,装出来的威风。稍有挫折,便露了原形。若是这样领兵,那还能有指望么?只是大家休戚相关,这般时候只能同舟共济。

    “少将军切不可如此自弃。如今我们手上有兵有将,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一家将郑重说道。其他二人也纷纷插话,当年老将军也曾屡有失手,还不是一样坚持下来,成为大宋开国元勋?三人都希望高永能能够振作起来,担当起应负地责任。

    高永能却看不到一点希望。他依旧垂头丧气地不作声响。众人知道他心结所在,也不去硬劝,一齐相互商议解决之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关键就看少将军能否有决心了。”一家将忽然说道。此言一出,众人大振,纷纷追问是何妙计。高永能也来了精神,只要有一丝希望,宛若汪洋中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也要紧紧抓住。

    “如今我们损兵折将,各处关隘无兵可守,处境险恶到了极点。可是外人并不知晓,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少将军不妨在边境之上各村抓捕青壮,怎样也能将数量充够。辽兵此番刚刚打过草谷,短时之内必不会再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抓紧训练。我们高家军的名册都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时日一久,谁还能分辨真假?只要我们虚张声势,震慑住刘汉,应该就不会有大碍。”那家将不急不缓地说道。

    众人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旋即有人疑道:“若是将来有人上报朝廷,告发我们劫掠子民,罪责也是不轻。”另外一人截住话头说道:“那有何难?辽兵不是刚打完草谷么?只要我们稍加遮掩,谁知道百姓是被辽兵劫走,还是被我们抓了?”

    众人拍手称妙。高永能再无疑虑,断然喝令道:“抓,全军出动,扫荡边境所有村落,见人就抓,先填够我们的窟窿再说。”众人轰然领诺。

    高永能心中忧虑尽除,不由精神复振,恶声说道:“几位跟随我父亲多年,果然经验丰富,处变不惊。若是能帮我再想一法,诛了边卒王少,出我胸中一番恶气。永能必有后报。”

    众人心里轻松,脑子也活泛开来。一家将开口说道:“这有何难?我们此番是大意,没有预防驿站之中竟有如此厉害巨弩,才吃了大亏。如今有了防备,谅那群刁民再蛮恶,也不能和我们官军想抗。只消造了数十辆巢车,夜袭逼近,千余人就把驿站破了。咱们不是还有数十张神臂弓么?盯住一个方向狠射,无论如何也将刁民牢牢封死不能动弹。”众人大笑称是。高永能快活地快要跳将起来,口中大呼到道:“打破驿站,杀了这个边卒王少。”家将们应声附和道:“杀了边卒王少,咱们抢了那些巨弩,就是领着青壮,也不怕关隘难守了。”

    韩德让和耶律隆绪还在耶律学古的军中未曾离开。此番借着王少的事情,居然能够得到耶律学古的感激零涕,实在是让韩德让有些欣喜莫名。和大宋不同,辽国的军中各种势力纷杂交错,彼此牵连。低级军官还好说些,统兵大将却是各有背景,都代表着不同利益。韩德让乃是心有大志之人,能够得到耶律学古这种级别的将领效忠,不知要费多少气力。如今轻易便达目的,当真是有些意想不到。尤其是耶律学古颇得休哥大人的看重,将来潜力非小。

    李继迁只驰骋了一日便赶到辽军之中,见到了韩德让等人。韩德让听闻事情由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李继迁,口中说道:“你倒是好算计,既想得王少人情,又不愿以身犯险。认定我们一定会出兵么?”李继迁被一口揭穿了心事,面上倒也不觉尴尬,躬身说道:“韩大人明鉴,继迁身负家园重望,只能如此。”韩德让微微一笑,颔首说道:“人之常情而已,你也不必介怀。只是你要明白,宋辽两国相争,你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条小鱼,须得跟在大鱼后面才能得到生存。王少不过是能帮你些兵器粮食,我们大辽却能直接出兵相助。刘汉便是例子,没有我们大辽,刘汉能够撑到今天么?所以你最终如何选择,可要想清楚了。”李继迁大喜,翻身拜倒,大声说道:“若是韩德让肯相助,继迁情愿肝脑涂地,唯大人马首是瞻。”韩德让笑而不语,挥手示意李继迁退下。

    耶律学古疑惑地说道:“大人,我们好不容易才认输了解,保住王少在边境为我们开展贸易。如今眼见驿站艰危,我们不立即出兵相救,只怕王少孤力难支,会有危险。”

    韩德让微微摆手说道:“莫急,王少的本事你也不是没有见过。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我们倒要好好算计算计。我正愁找何借口举荐你升任南京兵马副留守,王少转眼便送了一场大富贵给你。”

    耶律学古摸不着头脑,什么富贵?韩德让指着地图说道:“学古,你看这边境之上形势变化。岢岚军此番主力尽出,偏又在王少手里载了个大跟头,整个边境宋军已是无兵可守。若是我们狠些,直接抄了田钦祚的后路,迫其退兵,将刘汉和我们大辽连通,形成犄角之势。顺手再扶起那个李继迁在西北站住脚跟,与大宋相抗。我们大辽转向河北伺机而动。这样就形成了三支刺在大宋身上的硬刺,无论大宋多么强大,也禁不住三个口子放血,再难与我大辽争锋。这不是王少送你的天大功劳么?”

    耶律学古钦佩地望着韩德让,拱手说道:“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学古受教了。”

    韩德让轻叹一声说道:“如今牵扯了你们部族的生存,只怕你的功劳要立小一些。不能抄田钦祚后路了。不然你将王少所在之地尽夺,归于大辽。教王少如何接济你的族人去?所以你就委屈一些,趁着高永能在外未归,先领兵破了岢岚军,将其中存留的军需劫掠一空。然后你再指派部将横扫边境所有关隘,只要钱财物品,不要人口。我料高永能纨绔之辈,空顶了家中好大名头,必将边境青壮掳去补充边军。届时你手执边境众关,威逼高永能退军。要他立下毒誓用不与王少为难,你便还了他边境城池。那时王少承了你好大人情,还不倾力回报么?”

    耶律学古感激莫名,五体投地,颤声说道:“大人如此为末将考虑,末将终生不敢稍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