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取舍。他本来就是要费尽心力得到王少的友谊,将来可以借助王浩的力量。所以在所有人还在迷惘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王少。那是因为他知道没有危险。可是这一次和大宋边军对抗却真实地危险,杀了那么多士卒,宋军的报复必然是狂风暴雨,是的的确确有可能会死人的。他当然不可能再把自己投进去,去搏一个看不到光明地希望。这也正是让他艰难的地方。毫无疑问,这个时候是最能得到王少友谊地时候。如果坚持,得到的很可能就不仅仅是友谊,而是和王少成为兄弟,将来无论他做什么,王少都不可能袖手旁观。可是如果真的将全部赌注押上,也有很大可能一把赔得精光,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是走,还是不走,这是一个问题。
最终,李继迁还是选择了放弃。他实在是没有赌下去的勇气。他默默地向王浩叩首,一言不发地向屋外走去。
谁也没有指责。李笑言给了他一大包金银,笑着说道:“多带些,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无用。纵马豪门长歌过,散尽金银如粪土。如今这东西也确和粪土差不多。”还给他挑了四匹战马。吴娥也给他寻了些干粮,满满地塞了一袋,又将他的水囊装满清水,口中说道:“你们习惯了肉食,这里却是无法可想。只好将就了,路上自己小心。”
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停下来,说上几句平安的话。没有一个人抱怨他不能留下来同生共死。没有,一个都没有。每一个人都是脸上挂着笑容,仿佛他是即将远行地客人,大家依依相送。李继迁不敢抬头,他知道,越是这样,就越是将他当作了外人。而且,他也永远不可能再走进他们的心里。甚至,他连羞愧的资格也没有,因为谁也没有将他算做伙伴。
李继迁纵马狂奔,一直到再也看不见驿站的时候才渐渐停下。郁愤勃发,仰天长啸,宛若狼?。这是什么道理?最好的机会摆在眼见,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不敢下手抓住。李继迁放声大吼,我不能就这样放弃,绝对不能,我一定要重返家园,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蓦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绝妙地主意。不若我去辽国求救,王少虽然敲诈了耶律隆绪一万匹战马,可是他毕竟还是耶律隆绪亲口承认的二叔。以韩德让对王少的看重,断不会见死不救。若是救援及时,可不是既无风险,又帮了王少大忙么?一念及此,心中豁然开朗,忍不住欢喜地要跳了起来。信手加鞭,疾驰而去。
王浩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就算李继迁将来有多大的成就也无所谓。该来总会来,不该来得无论如何也不会烦恼。与己何干?他拿着那把神臂弓翻来覆去地摩挲。这大概就是宋朝最厉害地武器了吧,记得网上曾经说过这种弓弩一直到了鸦片战争的时候对比英国人的火枪,依然占有优势。三百步大约是五百米左右,这么远的距离上还有强大的杀伤力。这让王浩心里不禁有些骇然。若是宋军大量使用这种武器进攻驿站,究竟该如何抵挡?
其实王浩是被神臂弓的名头吓住了。若论射程,希腊弩炮可以将五十斤的巨石投到三百米之外。换了弩箭,射到七百米开外不在话下。而且北宋还有更厉害地床弩,可以将弩箭射到千米左右的距离仍然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只是他哪里知道这些,他只是按照驿站现有的条件苦苦思索能够战胜宋军的方法。
加强高台防护是必须的。这是保障驿站火力的关键所在。王浩忽然想起了美军经常宣扬的一个理念:先发制人。不管宋军如何进攻,只要进了射程就打。或者可以充分发挥弩炮的优势。
正在思索之间,吴娥领了一个女子嬉笑而来。林定也包得严密臃肿跟在后面。吴娥进门便笑道:“大人,明日我们驿站办件喜事如何?”王浩奇道:“什么喜事?我怎么不知道?”
吴娥拍手说道:“不是今日大人亲手指定的么?林大人也同意了,只等大人点头,明日我们就操办起来。”
王浩犹自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亲手指定了?林大哥也同意?究竟是什么事情?”
吴娥一指那个女子说道:“就是她啊。大人不是亲手指定她为林大人包扎伤势么?林大人伤处尽是背后,不剥得精光如何包得?她见了林大人身体,不嫁还能如何?”
王浩张大了嘴巴,这也能算?当时那么乱,我哪里想到许多?随手一指就算了。看看那女子的相貌倒也娟秀,心里不禁恶寒,要是当时指了一位恐龙,不知道林定会怎样?他迟疑地对那个女子问道:“婚姻大事,你不要理会我的意思,你自己心里愿意么?”那女子不敢说话,只是红着脸点头。
林定浑身包裹的硬挺,无论如何也跪不下。索性拉过那个女子站在王浩面前,沉声说道:“王少,我林定左右不过是个行伍粗人。怎样也想不到能够娶到如此娇妻。王少大恩,林定就不多说了,纵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只是如今我们虽是大胜边军,只怕日后边军大举而来,我们都要送了性命。众人心里其实都是明白的,只是谁也不说而已。林定明日操办喜事,一是大家伙儿闹闹,提提心气。二是心无牵挂,便是过上一天夫妻也是王少的恩德。咱们喜庆完了,安安心心地拼了性命。数百人纵是一死也要护得王少周全,再无遗憾。”
“说得好。”罗更顿着棍子大声说道。胡木匠搀扶着他走进屋内。罗更拍着林定的肩膀说道:“若是以前,咱这庄户匠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和你这官军亲近。只是你今日这话说到咱们心坎里去了。明日我们这些匠人定要讨上一杯喜酒喝。你结亲便是大家伙儿都结亲了。我们结了亲,就是死也算不得孤魂野鬼了。还有什么记挂?我们边境百姓活到今日,辽兵也杀了,宋军也杀了,抢过我们的都杀了。一辈子就是这些时日活得硬气。这都是大人给的,就是死也报不得大人恩德。没有别的,我和老胡给你当大媒。”
王浩心里热热的,浑身地血都在鼓噪。他奋力一拍桌子,放声喝道:“好,明日我们就结亲,就是宋军来打,我们也要热热闹闹地结亲。”
高永能此时却恨不得想当场杀人。溃兵已经聚拢,经过各级校伍清点,只不过一场短暂的战斗,居然不见了四千余人。那群刁民使用的弩箭究竟是什么利器?居然造成了如此巨大地伤亡。他看着面前已经逐渐齐整地队伍,每一个人的脸上还带有惶恐之色。想起那一刻木矛如雨,弩箭密如飞蝗,伴随着阵阵惊雷之声狂扑而来。高永能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驻守岢岚,自己是同辈兄弟之中第一个独立领军,无疑背负了家族所有人的重望。父亲亲自在家将中挑选了二十个最出色的给他。有了他们,无论什么样的军队,都会打上高家军的烙印,锤炼出高家军的勇武。可是现在,连同高虎在内,死在刁民手中的就有十七个。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如何能够向父亲交代?
这还不是最严重地。这一次出兵他带了一万余人,连神臂弓都带了出来。这已是边境防守最主要的力量。就连太宗最宠信的内宦田钦祚驻守石岭关,也不过只是三千士卒。可以说随着这一战的失利,大宋在岚州、宪州一带的边境已经丧失了大部分力量。石岭关的后方已经成了空城一片。辽兵若是知晓,只怕立时就要杀将过来,抄了石岭关的后路,打通连接刘汉的道路。莫说汴梁,就是田钦祚知道,也断不会放不过他。人家兢兢业业,曾经创造过三千破辽兵六万的辉煌战绩。可是若是因为他,不得不弃关退守,平白毁了人家大好前程,只怕他就走不出边境。田钦祚一定会杀了他,说不定还要请求太宗皇帝,杀了他高家全家。功勋贵胄,天之骄子,转眼之间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边卒王少,我一定要杀了你。高永能心中愤然狂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