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青壮和工匠们惊疑不定地眺望远方,不知道辽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子们不再宣传鼓动,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汗巾,忧心忡忡地对视无言。这几天里,她们竭尽所能地用自己的热情感染着每一个抵抗的同胞,让他们始终保持着高昂地勇气。当他们畏惧地时候,当他们紧张地时候,当他们呕吐的时候,她们都会温柔地为他们送上汗巾,送上热茶。有些话她们不会说,也不敢说。可是她们还是坚持着在廊道中陪伴着那些时刻准备去拼命地同胞。廊道中闷热拥挤,污浊的空气常常让她们透不过气来。战场的血腥,牺牲地惨烈常常让她们恐惧,让她们也跟着呕吐。可是每一次轮换的时候,吴娥都会坚定地告诉她们,哪怕你吐出苦胆,哪怕你怕到心寒,也要给我站到廊道中去。你什么都不能做,那就让那些男人们看到你们地恐惧。让那些男人们无言比你们更恐惧。辽兵在欢呼,是不是因为他们有把握胜利了?如果这一场赌胜输了,那些男人们可能都会死。我们女子呢?可能还不如去死。所有地人都在悄悄望着那些老兵。可是老兵们也委实听不出来究竟辽兵在干什么。实在是太乱了,根本没有办法从声响中听出军令。
罗更的耳朵不是很好。他费了半天半天力气也没有听出辽兵究竟在呼喊什么。于是他很利索地踹了胡木匠一脚,口中叫道:“木瓜蛋子,上望台上听听,到底辽兵喊的啥?”他倒没有害怕。因为自从他的构思被王浩变成各种弩炮以后,他便真正地成了所有工匠的头儿。高台上所有重型弩炮都归他管。三次重创辽兵,都是他带领工匠们用重型弩炮发挥了主力作用。眼见辽兵在他的箭下血肉横飞,他浑身地血液都在沸腾。在王浩地指点下,他不但成功地做出了活动炮座,可以自由轻快地向任何方向发射,而且他也制作除了简易地标尺刻度,让射击地准确性几乎达到了一个令人乍舌地地步。所以,在他的心里,巴不得辽兵再来,让他可以好好地尽情点射。
胡木匠现在绝对不敢再喊罗更杀猪的了。一辈子的拧脾气在短短数日之内就被罗更彻底根治了个干净。自从有这种依靠绳子发射地弩炮,胡木匠就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罗更的一个徒弟。明明罗更是个打铁的,可是只要王大人和他说上几句,他就好像成了活鲁班一样,吆喝着自己做出一些稀奇古怪地东西。干了一辈子木匠活儿,胡木匠竟是没有一样能够认出来的。只有装在弩炮上并且发挥作用的时候,胡木匠才能目瞪口呆地发现这么神奇地东西居然就是自己做出来的。手艺人本事就是腰杆。不知不觉地胡木匠就在罗更面前弯下腰去,并且是一弯再弯,弯了又弯。
被罗更一脚踹过,胡木匠不敢迟疑,一溜儿小跑蹿到望台之上,聆神细听。不料越听越是迷糊。下面罗更已是不耐烦,吆喝道:“木瓜蛋子,支个驴耳朵听清楚了没有?到底辽兵喊的啥?”胡木匠呆呆地说道:“听清了,他们喊的象是他们终于可以认输了。”罗更一怔,旋即大怒,蹬蹬跑上望台一脚将胡木匠踢倒,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臭揍。罗更口中喝道:“直娘贼,你个木瓜蛋子敢糊弄老子,辽兵认输还这般高兴么?”胡木匠当不得罗更的打铁重手,带了哭腔喊道:“不敢糊弄,不敢糊弄,辽兵真的在喊要认输了。”罗更楞了一下,大喜过望,口中嚷道:“老子们手里有了弩炮,辽兵还敢不认输么?”看了看疼痛难忍地胡木匠,忍不住又是一脚踹过。“辽兵都认输了,你个木瓜蛋子还哭个啥?”
韩德让此番心里极为满意。不但王浩之事有了良好结果,而且耶律学古竟然也被笼络掌中,实在是意想不到的惊喜。自己在南京之中虽然一手遮天,父亲兄弟也都是手握重兵的实权王侯大将,但是辽国军方之中势力纵横,相互渗透。自己若是心怀大志,怕是也有不少掣肘。耶律学古是休哥大人的爱徒,将他提拔上来,任谁也说不得闲话。不但休哥大人承情,而且耶律学古以后感恩图报,自是多了一股强横助力。
耶律隆绪手持袖刀,欢喜地说道:“多谢二叔厚赐,方才绪儿已经试过,二叔这口宝刀竟是罕见地神兵。怕是宫中那几口秘藏刀剑也多有不及呢。”韩德让吃了一惊,忙拿过袖刀细看。不料越看越奇,以他的学识,竟然连铸刀之铁也分辨不来。
王浩叹然说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物品。如今我沦为边卒,早已没了家人亲友,所有的哀思都在这把刀上了。”
韩德让动容道:“既是这样,此物珍贵之极,岂能做礼物赠送?不如二弟再换他物替代。”
王浩轻拍耶律隆绪地后脑,耶律隆绪犹自不舍,抱了袖刀低头不语。王浩说道:“既已送出,哪有收回之理?况且我也喜欢他的紧。若他没有太子身份,只是邻家交往,说不上我也会送他。只是将来回到宫中,找人再照样仿制一把送我留作纪念就可以了。若是以后有暇,我还想再送他一件更珍贵地礼物。”耶律隆绪雀跃道:“二叔不骗我?真的比这宝刀还要珍贵?”王浩笑而不语。
“李先生,麻烦你将辽兵认输的消息告诉大家,顺便在挑些人手到辽营中接收人口钱财。让继迁他们几个陪你去。”王浩转身安排道。李笑言躬身领命,眼见王大人重视,自己总算不负寒窗之苦,慧眼识主,今后自然不愁发迹,心中自是欢喜难言。
众人虽是心中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但是一番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能够不用牺牲就将辽兵击败,都是欢喜异常。唯独赵德芳却冷着面孔低头不语。王浩却没有注意,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如今诸事已了,不如大哥带着隆绪今晚就到辽营中住宿,也好安排交接事宜。”韩德让点头称是,做礼欲别。不料赵德芳依旧不理不睬,恍若未见。
王浩大觉尴尬,忙又扯扯她,说道:“德芳,大哥要走,我们送他一程好么?”赵德芳蓦然发作道:“走便走了,又不是你走,要我去送?”众人惊愕,谁也不知为何如此。韩德让何等高人,略一思索便了然于胸,必是儿女之事烦恼。也不计较,长笑一声,拉着耶律隆绪便扬长而去。
王浩恼道:“谁招惹你了么?当着客人这般模样。”赵德芳粉面涨红,垂泪欲滴,大声喝道:“我算什么?还用别人招惹么?”王浩错愕,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让佳人介怀,又顾着众人在场,只得耐心温言说道:“我接受辽兵认输也是怕多有伤亡,我们的目的不是为救百姓么?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就不要太过计较了。”
赵德芳更急,挥拳便打。一时间粉拳如雨,王浩还手不得,叫嚷不得,躲避不得,只得抱头不语,苦苦坚持。赵德芳口中叫道:“你发誓要留在边境做个边卒,不随我回到汴梁。那我算什么?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这般便丢在一旁不理了么?有吴姐姐她们陪你厮守边境,那我算什么?”
众人面上火热,尴尬异常,谁也不好上墙劝解,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王浩在疾风暴雨中艰难飘摇。只是吴娥却涨红了面皮,径自抢在王浩面前,硬生生地挨了赵德芳的几记拳脚。吴娥也不呼痛,只是直直地盯着赵德芳。赵德芳大感无趣,只得讪讪地收了架势。王浩揉着痛处,尴尬地不知如何劝解。
吴娥指着赵德芳喝道:“我们平日里也没有将你当作什么公主,只当你做姐妹一般,才和你亲近。只是你这般说话却是不成,这般将大人挥来打去也是不成。”赵德芳自小到大也没有人这般斩钉截铁地训斥,一时间竟愣住了。吴娥情绪激昂,面目上越发涨地红若滴血。她口中说道:“吴娥是什么身份?若不是大人,只怕吴娥连寡妇也做不成,配的上大人么?似大人这般有担当的男人,对我们又是恩重如山。若是有意娶亲,只怕咱们数百姐妹都争了抢了要嫁。你和大人酸情,撕扯上我们做什么?是嫌我们不够命苦么?”说罢,悲从中来,泪水涟涟而落。
赵大上前说道:“王少,莫嫌小人多嘴。我们兄弟心里也是极佩服王少的。可是你如今若在边境做个边卒,为两国边民尽力,原也是好意。二主人之事不是我们能说的。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为大宋还好些,若是你为辽国输送资物,那岂不是助敌么?若你接受辽国帮助,那你算大宋边卒还是辽国边卒?若是他日两国相争,王少如何自处?二主人又该如何自处?”
众人大觉有理,谁也没有想到此事竟还有如此繁复曲折。一时间竟都忘了刚才纷争,苦苦思量。赵德芳更是心慌,若是真的纠缠不清,莫说是召为驸马,只怕皇叔皇兄第一个便要杀了王浩。惊惧之下,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那点儿女纠葛,不由自主地握住王浩的臂膀,口中慌道:“若真的如此,那不是成了通敌大罪了么?这可便如何是好?”
今日从武汉回到工地,一路狂赶,急忙交接业务,回来便匆匆赶稿。兄弟们勿怪,俺们真是尽力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