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此为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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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韩德让精神一振,终于来了。看来自己还是有些过于担心了。耶律学古能够率军到来,说明并无自己想象地危险,宋军并未出动截击。韩德让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旋即,一股浓重地愤怒勃然而起。耶律学古,你好大胆子。

    若是此时耶律学古站在自己面前,韩德让毫不怀疑自己会一脚将其踢死。自己一生何其高傲?一身才学在大辽何人不曾敬服?如今竟然被迫在辽兵压境之际不得不厚颜向王浩央求活命。若是耶律学古早来一刻,自己何需受此屈辱?

    只是此事不是追究的时候,他抓过代表辽兵的小旗,急切地问道:“辽兵有多少人马?怎样阵势?”那报讯之人喘息了一刻,正待回禀,却听得堂外劈里啪啦一阵巨响,直若惊雷霹雳一般,震得正堂房梁之上尘土倏然而落。堂内众人都惊呆了,赵德芳不自禁地扶住王浩的臂膀,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耶律隆绪也变了颜色,举手捂耳,往师傅身旁靠去。这是什么变故?

    众人惊疑未定之时,堂外又一人仓皇奔入,口中连连叫道:“没了,辽兵没了。”韩德让大惊,一把揪住那人的襟口厉声喝道:“说清楚,什么没了?”那人显是惊慌到了极处,吃吃地说道:“是辽兵,是辽兵没了。驿站中不知如何飞出一大片木矛,声音好似打雷一般。然后,数百辽兵都没了。”

    一派胡言,韩德让愤然放手。真是语无伦次,数百辽兵就是排队等着让杀,又如何在这片刻之间说没就没了?自己手中之旗尚未摆下,哪有这般快的?他对着王浩说道:“王少,此人甚是荒谬,我们一起看看去。”说罢也不待王浩回答便扯了耶律隆绪快步走出。众人也不知所以,只好跟在后面匆匆出去。

    韩德让快步走上高台,展目望去,眼前的惨景让他立时惊呆了。那人说得没有错,数百辽兵都没了。只有几匹无主地战马还在茫然地踯躅,偶而风里传来几声短促地马嘶,听起来是那么的苍凉。一片凌乱地木矛斜插在地上,但是更多地木矛却串着几具尸体在地上摆出各种模样。有的木矛连人带马一起钉在地上,还有很多散落的肢体沾裹着泥土飞落各处。眼前的战场上到处都是血污,韩德让还没有见过那一次战斗,流淌过这么多的鲜血。随后而来的人们也惊呆了,赵德芳极力将臻首藏在王浩的怀中,实在不敢再看这种凄惨地景象。

    偶而,远处似乎还有一个没有死绝的辽兵在悄悄地爬行。虽然很艰难,但是他仍然坚持着向离他最近地马匹爬去。他坚信只要上了马,他就可以逃出生天。只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城廊上的林定发现了他,林定立即高喊了一个方位,紧接着邦的一声巨响,一支木矛快如电光火石般疾飞而至,从他的后背钉了进去,巨大地冲击力竟然瞬间将这个辽兵撕成了几瓣飞扬开去。

    韩德让怒不可遏,他转身对着王浩怒喝道:“这是什么?”王浩勉强压住呕吐地冲动,艰难地回答道:“韩大人,这是点射。”韩德让再无言语。他低下头去,耶律隆绪已经开始抓住他的衣角猛烈地呕吐。韩德让并不是温室中长大的金丝雀,他也见过战场血腥地搏杀,也见过淋漓地鲜血,他曾亲手将长矛刺入敌人地心脏,也曾下令将万千囚虏斩首。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过,只片刻的功夫,数百精兵竟然体无完肤,死无全尸。那飞扬而起的肢体似乎仍在耳边凄厉地呐喊。韩德让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可是他浑然不觉得疼痛,他的心被强烈地纠扯着,屈辱,惨痛,无数强烈地冲击让他眼前漆黑一片,仿佛一记又一记的重拳在眼前挥舞。很显然,宋人拥有了一种强力发射地弓弩,可以将巨矛掷向敌群。他终于明白高台上那四十台小车一般的东西是什么了。对付这种武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惜伤亡,用人海战术逼近。一直逼近到弩车的近处。派这点人来干什么?区区数百人,根本就不够弩车射杀的。应该是更多的人快马直冲,利用弩车的数量不足,不计牺牲地全速冲锋。你不是有一千余众么?韩德让内心如岩浆崩裂般磅礴大喊:耶律学古,你在干什么!

    耶律学古此时正在焦急地等待。派出去的二百人马直到这般时刻还没有音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平心而论,他心里并没有将这场赌胜放在心上。就在今天早上,若不是属下提醒,他险些忘了此事。对于在驿站的那场遭遇,他早已经不再计较了。因为他没有时间。刚刚离开驿站的时候,所有的劫掠所获都被王浩收罗去了。不仅他难以接受,就连手下兵士一路上也是骂骂咧咧,牢骚满腹。吃到嘴里地肉又被别人卡着脖子硬挤了出来,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若不是碍于韩大人和太子殿下的权势,耶律学古早就抡刀说话了。就是在军旅之中,为了保护自己的财物而发生内讧的事情也屡见不鲜。尤其是自己的师傅是大辽军神耶律休哥,等闲将领也无人敢来一捋虎须。所以耶律学古扎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派了几支小队在驿站周围游弋。他很了解那些边民的特性,只要辽兵一离开,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逃跑。千万不能让他们跑掉,因为他们身上可能带着这次劫掠的钱财。

    但是很快耶律学古就放弃了这种费力不讨好地事情。有那精力,还不如仗着辽兵马匹众多,再去劫掠几个村落。尤其是打草谷的各路辽兵陆续聚拢,如今他的手上已经不是一千余众了,而是整整三千人马。这样的军力,耶律学古坚信,莫说是一群百姓,就是来上数千精锐宋军,他也有能力破阵杀敌。很快,耶律学古不仅捞回了损失,而且还超出了不少,营帐中如今又有了不少女子百姓。若不是岢岚军出动拦截,耶律学古已将这一带边境闹了个天翻地覆。

    但是最让他开心地不是这些,而是自己撞上门来的走私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守在去往驿站的路上,竟然抓获了好几拨宋国的走私贩子。每一拨走私贩子都携带了大量地财物。绸缎布匹、粮食铁器、首饰名瓷,各色物品应有尽有。最让耶律学古心动的是有的走私贩子还携带了少量的精品军械和战略物资。比如说油,这种东西稍加改造就是极好地火油,守城使用地利器。耶律学古截获了整整一个车队的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条路油水这般大?几乎任何一个走私贩子身上的收获都超过劫掠一个村落。十日赌胜之约,在耶律学古看来是他生平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为什么不是二十日,三十日?

    但是该去的总还是要去,韩大人和太子殿下毕竟还在那里等着。他考虑了很久,决定派上二百人马过去。对付一群百姓而已,耶律学古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把他们打怕了,胜了就好,这条财路一定要多收获几天。让韩大人和太子殿下看到军威即可,再说,那个边卒王少的小娘子也煞是漂亮。若是韩大人不曾动心,也一并劫了过来。

    耶律学古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怎么回事?难道是韩大人将人马留住了?那也该派人前来报讯才是。还是手下兵马发了性子?非要将吐出去的肉再吃回来。他深深地忧虑起来,万不能太计较了,真的厮杀起来,还有谁敢从这条路上经过?若是真的断了这条财路,我一定杀了他们全队。耶律学古心里狠狠地想到。他大步走出营帐高声喝令:“再派二百人马过去,不要厮杀。告诉那群百姓,只要他们认输,我们不但不杀,还要给他们送粮食,送女人,送钱财,让他们好生在那里住着。”

    韩德让已经麻木了。他现在根本就不再理会沙盘,连耶律隆绪也没有心思理会了,任由他满驿站的乱跑。酒喝在口中是那么的苦涩,落入腹中火热如刀。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们都在信心百倍地期待结果,可是结果却是那么的凄凉。百姓们是不识弓马,不识战阵,甚至给他们把钢刀,他们也未必敢迎着敌人砍下。可现在,他们几乎是连动手都不用,仅凭几十台弩炮就打败了辽兵。一场血腥下来,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呕吐,几百人的呕吐。

    又是一阵惊雷般的巨响轰隆而过,韩德让无奈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他望着坐在对面的王浩苦笑道:“这,还是点射?”王浩点点头,此时此景,说什么都不合适。

    “这弩车是不是你做的?”韩德让目光如刀,冷冷划过。王浩摇摇头:“不是,是两个工匠无意中发明地。”他并不想告诉韩德让真相。“幸好,幸好不是你做的。”韩德让冰凉地声音听起来让王浩有些不寒而栗。“若是你做的,如此人才,若是不能归我大辽,我必发举国之兵,必杀了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