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胃痉挛似地咧了下嘴,痛苦地垂下鬓发总是光洁修整的头颅。
第二天,第九战区师以上主官齐集莲花洞,由参谋处少将处长刘云瀚区分各部作战任务后,陈诚说:“想听听兄弟们的高见。”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第31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本职以为这个作战部署纯属被动防御,将被敌人各个击破,逐次削弱!一线有退却之心,二线岂有决死之志?”汤恩伯体魄威壮,声如洪钟,“所以,本职以为必须从整体上以决战态势来运筹策划为时未晚!”
“小弟完全见(赞)成汤总意见!”又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霍揆彰,田南要塞指挥官、第54军军长,一口湖南话夹着些让人听不清的字眼,也就显得更加声色夺人,“一线防朽(守),二线防朽(守),三线还是防朽(守)!借(这)个将(仗)太不痛快了!”
陈诚鉴于上海会战中在狭窄的地域与武器装备优良的日军盲目硬拼的教训,此次作战意在利用地理优势节节抵抗,步步设防。他深知九江是守不住的,敌取九江后必沿赣北铁路南下,于是在九江至德安间设立三道防线。但从庐山战区地形来看,以九江为顶点,以修河为底线,正好是一个等腰三角形,愈往南,底线愈长,防守力量将愈是不敷,所以一二线的抵抗应有寸土必争的拼死决战之气概。可是,领袖的战略思想是……
就在陈诚6月14日就任第九战区司令长官的晚上,蒋介石在武昌广里堤省府行营召见陈诚,指头在自己的股肱战将面前一点一点,语重心长地说:“辞修啊,这个仗绝对不能像淞沪抗战的打法。日军的企图是消灭我国军主力,尽早结束战局。我们的方针是力求战而不决。我们应只以全部兵力的60%进行保卫武汉的消耗作战,保留40%的兵力作今后持久战的基础。能守到8月13日,或支持到8月底,时间越长越好。”
不可拼得太猛,更不可退得太快,这个仗就特别难打也就特别需要战争艺术。
汤恩伯文武大手笔,与日军作战以来,扬威南口,鏖兵郯城,喋血豫东,历次大战都是力挽狂澜的鼎杠之作,却因种种缘由--总指挥的派系之分吧--而不得经传,蒋门鹰犬中最无良知而最有野心的他,试图此战有所作为也乃人之常情。霍揆彰赳赳战将,貌似鲁钝而胸有锦屏,内战中风头出尽,上海抗战中也大为领袖垂青。热血忠诚之士,自然以殊死搏杀为快意……陈诚的目光在战将们的脸上一一扫过,都是敢死队员赴汤蹈火死不旋踵的耿耿*。
“张总司令,”陈诚很客气地低声问身边的张发奎,“你呢?”
张发奎要站起来,被陈诚拽住了。
“兄弟完全与克勤、嵩山两将军心情一样,”张发奎的口音粤味很浓,但吐词铿锵,“力主在此与敌人痛痛快快决一雌雄!”
陈诚淡淡一笑,叩案叹道:“君等痛快,整个大局就不痛快了!”他清了下嗓子,开始不紧不慢地阐述他的“三线布阵、交替防守、轮流歼敌、步步为营、层层抵抗”的战略方针。
陈诚的“婆婆嘴”又开始了,对此次作战中的方方面面仔仔细细地叮嘱起来,整整唠叨了三四个小时。将领们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听,特别是像霍揆彰、俞济时、黄维、彭善、吉章简、罗奇、张言传、李芳郴等体系中人。
洞外不时传来飞机的轰鸣和爆炸声。日飞机这几天发疯地轰炸九江一带中国军队阵地,而中国军队空军自马当失陷后,也加强了对日军长江舰队的攻击,50余批轻型轰炸机计220余架次,炸沉炸毁近藤英次郎舰船10多只。近藤一再请求中国方面舰队司令官及长谷川清中将和航空兵团司令官德川好敏中将尽快摧毁中国空军的汉口基地。隔三差五的武汉上空空战,也就成了二战期间中国战场的特殊景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