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看了韩德勤一眼:“人多就能打胜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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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蒋介石看了韩德勤一眼:“人多就能打胜仗吗?”

    1939年的重庆是世界上被轰炸得最惨重的城市之一。这座半是文明大楼,半是原始茅屋的城市,横卧在两江之间的一个巨大悬岩上,其位置让人目瞪口呆。其形状如一只弓着腰,准备挨打的庞大怪兽。那四季缭绕的灰雾,为它涂抹上一道又一道怪异的色彩,使得“勇敢无比”的日本飞行员为寻找轰炸目标大伤脑筋。

    而日本的空袭对国民党和蒋介石,却经常可起一种十分微妙的作用。它制造的伤口覆盖了人们的生活,从而引开了对政府的憎恨。

    重庆的学校、剧场、旅店、饭馆、澡堂到处挂着委员长的画像、照片、镜框像,到处可见他那剃得锃亮的光头、信心十足而又自鸣得意的微笑。就连公路村庄的土墙上也会有宣传队草率涂抹的,讽刺画一样的光头。而蒋介石在1939年给公众留下的形象,只有这种讽刺画了。

    抗战之初,蒋介石发表“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日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那时,整个中国拥戴委员长的呼声很高。蒋介石开始感觉自己不仅是国家的首脑,而且就是国家本身,就是中国。

    这种感觉一直存在着。

    这使他对一切可能危及这个感觉的因素更加敏感。

    1月,蒋介石把远在长江以北的韩德勤召到重庆“述职”。

    尽管这时日本开始进攻长沙,蒋介石认为对他威胁最大的仍不是日本人。

    戴笠密报汪精卫加快了成立伪政府的步伐,“六全大会”正在上海召开,企图将重庆政府取而代之。蒋介石密令戴笠将“谋杀”、“策反”两个轮子一起转。尽管如此,那个始终想在国民党里与他平分秋色的汪兆铭,仍不是令蒋介石寝食难安的人。

    蒋介石凭着敏锐的嗅觉,知道毛泽东面对这个纷乱的世界在想什么。

    这个世界,蒋介石永远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毛泽东。

    他宁愿输给日本人,而决不输给毛泽东。

    韩德勤此时正坐在他的客厅里。

    “楚箴,江苏省政府主席你来干,怎么样?”

    韩德勤一惊,肃然起立。

    “坐下,坐下,不必拘礼。楚箴,苏北孤悬敌后,你要多多当心啊。”

    “委员长放心,苏北虽为日寇所陷,但敌兵力不足,除了一些主要县城,广大农村他们还无力顾及。”

    “我指的不是日本人。”

    “那……”

    “那个扬中不是让你给丢了吗?”

    韩德勤紧张起来。

    委员长的脸色还是温和的:“新四军先占了扬中,又占了江北的大桥、嘶马,他们要做什么你想过没有?”

    韩德勤忙回答:“江南日军嚣张,他们准备退路。”

    “不是的!”蒋介石有些恼火。一介将领怎么一想就是“退路”!

    空气凝固了一分钟。

    “他们不是退,而是进!进到江北、进到苏北、一直进到和八路军汇合,占领整个华中!”蒋介石的右腿神经质地抖动着。

    韩德勤已是满脸汗水,嗫嚅地:“……据我所知,目前他们在苏、常、锡一带流窜……”

    “那个地方有墨三、容庵(冷欣),苏北就是你的事了。新四军在那里流窜一通,捞够了如果再往北窜,你怎么办?”

    “委员长放心,新四军有几条枪?几个人?我那里有10万人,师广(李明扬)那里有4万人,我们就是垛个人墙也能把他们围住。何况还有十几万日本人。”韩德勤觉得委员长有些抬举新四军了,他们能有多大的能量。

    蒋介石的悲哀就是手下有眼光的文官武将太少,至于“知微见着”者更谈不上。白崇禧若不是时存二心,既用又得防,倒是有些见地。年初派他和陈诚到三战区视察,他对新四军的分析是“项英、叶挺是瓮中之鳖,手到擒来;陈毅、粟裕如海滨之鱼,稍纵即逝”。果然不久江南的东面就不平静了。陈、粟这条“鱼”的活跃是要跳华中的“龙门”,毛泽东不但把江南视为“关中”,还有图谋整个华中为“关中”之奢望。这正是他召见韩德勤的原由。蒋介石看了韩德勤一眼:“人多就能打胜仗吗?”

    一句话戳到韩德勤的伤口。

    去年夏天,日军过江打到阜宁,韩德勤率领33师迎战,坚持了五天五夜,终于被迫撤退。蒋介石得到消息,通电斥责:“查阜宁之敌不满3,000,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该部副总司令兵力优敌五倍,而丧师失败,影响侧背之安全,将何以自解?”

    蒋介石刺了韩德勤一下,脸色渐转平和。这个保定军官学校六期生一向勤恳忠诚,虽说才干平平,胸怀促狭,缺少大将之风,但立身处世极为严肃,不嫖不赌,不烟不酒,甚至夏不操扇,冬不服裘,在国军诸将中实属凤毛麟角,蒋介石是欣赏的。

    “楚箴,共产党是亡命之徒,是土匪。和土匪打交道不能只见其形不窥其心。那些人稍纵即逝,是千万大意不得的。新四军北上,八路军再南下,一旦携起手来,国军从江南从皖西增兵,都隔着道道封锁线,鞭长莫及,将是十分危险的!”

    “我一定守住江岸,堵住他们北窜的路。”

    “唔。大敌当前,一切以*利益为重。你和师广素有芥蒂,现在前有盗后有匪,要捐弃前嫌,合力剿匪。”

    “是。”

    “我又给你拨了一些军政费用,还有一些武器。”

    韩德勤心里一阵冷,一阵热,对委员长的“威”和“信”又深刻了几分。

    “谢委员长。”

    “这个,”蒋介石指了指竖于书案上的匾额,“是我写给楚箴你和苏北敌后将士们的。”

    红木镶框的匾额,上有蒋介石亲书的四个大字:“艰苦卓绝”。

    韩德勤只觉得眼前电光一闪,出现了黑视,身子摇晃了一下,极力地挣扎着,像被一种毫无防备,陡然而至的巨大意外击中。巨大的幸福与巨大的痛苦在突然而至的那一瞬间,感觉是一样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空白。

    “委员长……”

    “唔。”蒋介石站起身,“楚箴,我把*半壁山河交给你了。”

    韩德勤热泪盈眶,嗓音颤抖,什么也没说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