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密切注视着新四军。
现在这个大都市忽然听到了新四军的枪声。这些袭击日寇的枪声,甚至上海租界内的中外人士也清晰地听到。于是各种有关新四军的传说在十里洋场和摇摇欲坠的棚户里流传着。一天晚上吴?一连接待了三批从市里跑出来的学生,要求参加新四军。
“江抗”又在扩大。
同时,“江抗”处境更加险恶。这支不知天高海深的队伍对大上海的“骚扰”,使他们每时每刻都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
7月23日,侦察得到的情报和种种迹象都预示有大的战斗。
吴?把军衣的纽扣全部解开,急速地煽动着衣襟,汗珠仍噼噼啪啪往下掉。当最后一个分队撤离不到五分钟,鬼子果然来了,大约有3,000人。“江抗”刚逃出虎口,中暑的、受伤的、刚参军还不会行军脚底板血肉模糊的,都还没来得及安置,“忠义救国军”的许雷生部趁火打劫,又把“江抗”阻击在一条大河边。
吴?站在河边大骂:“反动透顶的家伙!民族的败类!”一把夺过机枪手的机枪,喊道:“特务连,跟我上!”
密集的枪声中,响着吴?的呼喊声:“天红了,地红了,眼睛红了,杀啊!”
呐喊和手榴弹的爆炸声盖过了哗哗的水流声……
许雷生部遭到痛击,迅速溃逃,“江抗”兵分两路愤怒追击。
右路由廖政国率领,这个“打仗不怕子弹往身上钻窟窿”的白脸小将率领两个连一个排,横跨9条公路,飞渡14条河流,一口气追了30多公里,顺便拿了两个小据点。廖政国和侦察班一直冲在最前面,到了半夜,忽然来到一个样子很怪的地方:一片平展、空旷的大场地,孤零零的洋楼,指头粗的铁丝网……
廖政国只有一本中学生地图册,已经被汗水沤得津湿,翻来翻去,也弄不清这个怪地方。
向导气喘吁吁地赶来:“这是虹桥机场!”
啊,机场!
几个指导员、连长一下子把廖政国围起来。
廖政国的眼也瞪圆了。
“支队长,进去看看吧!开开洋荤,地上卧的飞机还没看到过呐!”
“打掉它几架,可是个大胜利!”
廖政国被“大胜利”煽得动心了。
当即一研究,廖政国确定:两个连分头突击,在机场中间的洋房前汇合,然后攻占洋楼。
一枪未发,突进了机场。继续向前,包围了洋楼。又是一枪未发缴了伪警察、办事员的武器。
廖政国命令侦察员再去四周侦察。
5连指导员蓝阿嫩是闽东佬,一到洋楼前像孩子一般惊奇地喊:“咦!玻璃做的房子呢!”他马上命令司务长:“赶快带人去仓库,这洋地方一定有不少洋玩艺儿!”
“支队长,飞机,飞机,有4架!”侦察员兴奋地跑来报告。
廖政国的白脸因巨大的喜悦涨得通红。
部队刚集合到飞机前,机场四周倏然一个大闪,就像暴雨前的雷电。
日军的警戒碉堡发现有情况,开始向这个方向射击了。
“烧飞机!”廖政国果断地下了命令。
蓝阿嫩用粗糙的大手抚摸了一下银白色的飞机,它是这么漂亮,这么有气势,这么好的东西真舍不得毁了它!尽管这个闽东佬挨过国民党飞机的轰炸,挨过日本飞机的轰炸,他还是喜欢这个庞然大物。这大概是军人和武器的天然情感吧。此后多年,他还感慨: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把那4架飞机弄回来。
新四军战士们忍痛往飞机上泼撒汽油,冒着四面飞来的子弹,点燃了汽油。顿时,蓝色的火焰腾空而起,虹桥机场顷刻变为火海……
这一夜,上海的日本军车全部出动,战斗机一架一架起飞,停泊在黄埔江占领区的日本军舰下了炮衣……
第二天,上海报界纷纷以赫然大字刊出消息:
──新四军夜袭虹桥机场
──江南抗日部队前锋插入本市郊区
──国军夜袭虹桥机场
巨大的震动一下子改变了这个大都市内在的节拍,如同一个突然处于极度惊愕中的人。当时在上海读书的王昊记录了那天的一个瞬间:
1939年7月的一天,我到学校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但那天有点怪,马路上多了不少巡捕,外国‘三道头’也在‘抄靶子’,电车上的人们意外的肃穆,没有往常的嘁嘁嚓嚓声……
走出电梯,钻进传达室,竟然没有一点声息,好像空气凝固了……只见一位姓陈的同学精神激奋得不安地徘徊着。他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张报纸。我一看是当天的《导报》……大字赫然的标题:
国军夜袭虹桥机场
那天,上海的一些民众已经在悄悄地做五彩小旗,准备迎接新四军进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