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刘有财家门口,他见大门关上,便对着木门猛拍,大声喊叫有财,连拍带喊了好一会,见里面没有动静,寻不住气了:他妈的,光天白日你跑到哪儿去了?黄九的话里头虽然夹杂着脏话,但毫无恶意。因为他们毕竟是自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这个时候,从山边传来了嘹亮、清脆的童声:氹氹转,菊花园,炒米饼,糯米团。
阿妈叫我去睇龙船,我唔睇,睇鸡仔,鸡仔大,我怜去卖,卖得几多钱。
……
他循声转过身去,一眼看见刘有财的养女正与几个稍大的孩子在玩游戏,便走过去问她。这才知道刘有财被顾宗仁找去了。刘有财此时就像狗熊似的正低着头接受顾宗仁严厉批评,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他没吭过一句话。沉默不语或者不作解释并不等于他承认错误,他只是认为鸡蛋碰不了石头,何况领导永远是个没有错的神。就因为天娣的事,顾宗仁见刘有财不采取合作的态度,曾经三番四次借工作之便给他施压。所以,一旦顾宗仁找上门来,你只有作好红着脸去黑着脸回来的心理准备。
黄九多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谁对谁错他当然能分个明白,但,即使顾宗仁犯错,他也是敢怒不敢言,怕得罪了顾公子连饭都没得开。他琢磨了一会儿,才骑上自行车上有水家去了。
刘嫂见大队长到来,立刻从凳子上站立起来,仰着憔悴的脸容拉住大队长的手,哭着诉说她儿子全心全意去管理生产队的桔树,却被顾宗仁当成阶级敌人;还要绑她的儿子,还要砍掉桔树。
见刘有财被顾宗仁叫去,以有水为首的生产队几个骨干猜出十有八九是因有水的事以及砍桔树的事,便悄悄来到有水家商量后一步怎样走。
黄九发觉聚集在这里的人表情如绷紧的弦,深知他们心情紧张。他轻轻拍着刘嫂的手掌背,说别怕,顾同志只是说说而已。
有水以及几个骨干不同意大队长的说法,认为顾宗仁是来真的,还向大队长反映社员们意见很大。
黄九思索了很长时间,他认为桔树不能够砍,并表示回去跟顾宗仁反映一下,同时等刘有财回来,要紧急召开村民会议,要将当前严峻的形势,桔树面临的危机同社员交个底,听取一下大家的意见,并作出今后的打算。
有水说:“只要我们社员像一条绳扭在一起,就能战胜一切困难。”
“但要悄悄的进行。”黄九提醒道:“顾同志是吃软不吃硬的,为了大局大家今后说话要注意。”
有水听得出大队长是在不点名的批评自己。但他能接受,只要桔树不砍掉,就算要他面壁十天他也无怨无悔。
在黄九的默契配合下,经过社员们团结一致,据理力争,阻止了顾宗仁要砍掉桔树的错误决定,同时也保护了有水的人身自由。
转眼间,已是桔子成熟季节,周围山坡上桔树的枝头挂满了金黄色的桔子,在一缕缕阳光的点缀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就在人们着手准备摘取丰收果实的时候,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恶劣的天气开始漫延。
近几天还飘下了罕见的雪雨。
据刘嫂说五十年来未曾见过如此寒冷。早上起来,她感觉手脚冻得有点麻木,连忙提起“火篮”取暖。
有水两手搓着手掌,跺着脚,还不时把双手送到嘴巴取点暖气。
刘嫂端着苦瓜脸在掰着手指。
有水脸容憔悴,抚摸着被霜坏的桔子,说:“妈,别数了,加上今天是第16天。”
刘嫂唉叹一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捶胸顿足,“这个鬼天气真是没有人性。”
下午,雨停了,气温有了回升。
趁着生产队今天不用开工,母子带上剪子,提着箩筐来到了屋后的自留地。
目睹桔子大都被霜死,刘嫂的心情本来已显得相当沉重,再加上桔地没有了天娣的影子,心里好比刀绞般疼痛,一想起天娣,泪水就从眼眶涌出。她怕儿子说她没骨气,躬身躲在树下抽泣起来。
也许因伤感过度,声声抽泣传到了有水的耳朵里。
有水知道妈在想天娣,便快步走过来,毫不留情地骂妈不必留恋这种女人,世界上没有了她存在,地球照样公转。说完,他叫妈抓紧时间摘桔子。刘嫂望着儿子,没有说话,心里却惦记着天娣。说不惦记是假的,至少桔子熟了也有天娣一份功劳。记得每年摘桔子的时候,天娣总是不让刘嫂上桔地,怕她累坏了。因为她知道刘嫂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刘嫂年青时身体很棒,但自从结婚产下有水后身体的毛病就多起来了。因百病缠身,人瘦削得就像一条藤。她身高只有1.52米左右。左眼有点缺陷,终日半眯缝着眼睛,似见不见,右眼精灵,闪亮着光泽。村里头的人叫她刘嫂,是因为她老公姓刘。她生得一女一男,男的就是那个不争气的早产婴儿有水。据当时的医生说,要想养活他需要有坚强的意志和毅力。刘嫂以崇高的母爱执着地支撑着单薄的身躯,在经济十分拮据的艰难困苦下,终于把儿子留在美好的人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