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二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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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柔者致刚,仁者无敌!”张承业叹道:“荒*无道,残害百姓,老天爷是长着眼睛的。”张承业斜了一眼孔谦,孔谦屈身做洗耳恭听状,心里却是一阵冷笑。

    李存勖点头,举起右手,向着刘仁恭狠狠指了出去。

    两名武士把刘仁恭架到供案侧面的红漆木柱前,把刘仁恭捆在木柱上,扯掉了他的上衣,露出黑乎乎的胸毛。一个武士手托一个金漆木盘,站在刘仁恭面前,木盘中躺着一柄牛耳尖刀,刀刃惨白。

    李存勖快步走到托盘边,一伸手,拿起了牛耳尖刀。刀刃上闪着刺眼的寒光,怀袖吓得扭转了头,又看见站在人群最后的安雁北,正一脸悠闲地瞧着她,那模样,就像是落井下石。怀袖心中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闭上了眼睛。

    一个武士端着一盆冷水,对着刘仁恭的胸腹泼了上去,刘仁恭浑身一哆嗦,李存勖手里的尖刀刺进了他的心窝,刀尖一搅,一颗活脱脱血淋淋冒着热气的心脏,冒出了刘仁恭的身体,武士手举托盘,那颗人心落在了托盘里,兀自跳动不已。刘仁恭七窍出血,鲜血溅了李存勖一身,立时气绝。

    李存勖的脸上,只是一脸的冷漠。就在六年前,他连只鸡都不敢杀,现在,他却能够亲手剜出敌人的心脏,眼都不眨一下。

    “夫人,该祭祀先王了。”李存勖对刘婵说道。

    刘婵身上的五彩毛裙依旧光彩照人,她光洁如玉的脸庞,同样是光彩照人,平静如水,丝毫没有惊慌。

    刘婵款款走到李存勖身旁,接过武士手里的托盘,里面的人心还在跳动。双手高举托盘,和李存勖一起,跪在李克用的画像前,把刘仁恭的心脏,供在了供桌上。

    李存勖有些黝黑的脸庞,面对的不是那一颗殷红的心脏,而是供桌上,两个空空的铁盘。

    那是给朱全忠和阿保机留着的。

    朱全忠已经死了,但那只铁盘不会永远这么空着!洛阳的皇宫中,会有人替他填补这只盘子!

    “晋王千岁,千千岁!”大殿里所有的人,在张承业的率领下,跪倒在地,向着画像上默不作声的李克用同声山呼。

    “晋王千岁,千千岁!”山呼声传出了大殿,被大殿外的武士、侍卫、宫女、近侍同声应和着。

    “晋王千岁,千千岁!”山呼声传出了晋阳宫,在太原城的上空回荡。山呼声传出了太原城,城外,十多万征衣未解的晋军将士同声山呼,在河东辽阔的平原上,经久不息。

    那山呼声,也传到了淮南、吴越、岭南、西蜀、荆南和湘楚。

    当然,那如雷的山呼声也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洛阳皇宫。洛成殿里,醉眼惺忪的朱友圭觉得心头一阵发凉,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万人合唱,又像是万马奔腾,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片火光,火光中,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谁?谁在那里?”手捧酒杯的朱友圭懒懒地问道。

    那个人没有答话,火光在他的后背跳动,映出一个魁梧的轮廓,像是一个幽灵,在火光的映射下,飘忽不定。朱友圭的眼睛被火光晃得有些睁不开,而那如雷的噪声,又刺得他耳膜发痛。朱友圭有些恼怒:“谁在喧哗?”

    “是龙虎军在喧哗。”那个幽灵一般的影子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龙虎军?他,他们为,为什么喧哗?”朱友圭的脑子被酒精刺得隐隐作痛,手里的酒杯有些端不住了。

    “皇上!李存勖卧薪尝胆,与士卒同甘共苦,已经攻灭了幽州,用刘仁恭的心脏祭奠了李克用,而皇上却在这里醉生梦死!”那个影子缓缓说道。

    “你,你敢这样,这样和朕说话!”朱友圭大怒:“来人,来人,把这乱臣贼子拉出去,拉出去,乱棍打死!”

    朱友圭的喊声在皇宫中盘旋,可是,没有一个人应声而来。朱友圭叭地扔掉了酒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四下巡视,洛成殿里,那些近侍宫女没了踪影,只有那个人影,站在他的面前。殿外殷红的火光,透过敞开的殿门,映在光洁平整的地面上,如同流水一般。朱友圭听见了另一种声音,清脆、嘈杂、昏乱,那是金属的碰撞声。朱友圭向大殿之外望去,火光里,人影晃动,一些人在奔跑,一些人在追赶,被追赶的人纷纷倒地。

    “来人,来人!”朱友圭激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大半,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他看见了如林的兵刃,就在皇宫里,兵刃毫不留情地刺进了那些奔跑者的身体。而他的面前,那个模糊的影子的手里,明明提着一柄宝剑,剑头朝地,上面在滴血。

    一场杀戮正在大梁的皇宫中上演,就像不久前,他自己刚刚才做的事。

    大殿的门口多了一个人,朱友圭大喜,叫道:“快,快捉拿反贼,捉拿反贼!”

    门口那个人缓缓走到那人影的身边,躬身说道:“郢王殿下,臣刘鄩有礼了。”

    “你,你叫朕郢王?你,刘鄩?刘鄩……。”朱友圭的酒全醒了,他分明看见了白净而英气的脸,面对着他。

    “有鬼,鬼!”朱友圭发出怪异的吼叫,身体扑通一声倒在了御座上。

    刘鄩轻叹一声,说道:“郢王殿下,臣不是鬼。”说完,对着那人影抱拳说道:“韩将军,恕末将先告退了。”

    “刘将军可马上护送玉玺去汴梁,这里就交给我吧。”那人影还礼说道。刘鄩转身出了洛成殿。

    朱友圭终于看清了,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帮助他杀入皇宫夺取皇位的韩勍。

    “韩勍,你这个无耻小人,难道你要第二次弑君吗?”朱友圭终于明白,龙虎军在韩勍的率领下,再次杀进了皇宫。

    韩勍冷笑一声,说道:“郢王,我韩勍从来就没有弑君,当初没有,现在也没有,我要杀的,是弑君弑父的人。”

    朱友圭颓然地瘫在御座上,他知道,他的大限到了。他觉得自己在做梦,黄粱一梦,只是这个梦,做了还不到一年。

    “为什么?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当初,你为什么要助我,现在,又为什么要杀我?”朱友圭喃喃问道。

    “郢王,看在你我君臣一场的份上,就让你死个明白,”韩勍说道:“当初助你杀进皇宫,末将受的均王的王命,现在杀你,也是均王的王命!”

    “朱友贞!”朱友圭大叫:“一开始,他就在利用我!你们都在利用我!”

    “不错,郢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均王远在汴梁,进不了皇宫,只好借郢王您的手了。”韩勍冷冷说道。

    “刘鄩没死,是你做的手脚?”

    “不错,末将放了他,他将效忠于大梁的新皇帝。”韩勍说道。

    “哈哈哈哈……。”朱友圭一阵惨笑:“弑君弑父的,是你们,不是我朱友圭,杀了朕,朕倒是一身轻松了,到了阴间,也有脸去见那个老*棍了。朱全忠,你睁开眼看看,你都养了些什么样的儿子!哈哈,朱全忠,你睁开眼啊!”朱友圭一挺身站了起来,指着韩勍厉声叫道:“只可惜,别以为刘鄩会死心塌地跟着你们走,总有一天,刘鄩会知道的。”

    “那就不劳郢王费心了。”韩勍说着,长剑一指,直插朱友圭的心脏。朱友圭不避不闪,挺身迎上了剑头。“噗哧”一声,韩勍的宝剑没入朱友圭的胸口。

    朱友圭口吐鲜血,两手死死攥住了韩勍的剑刃,惨笑着说道:“告诉朱友贞,他的心脏,只怕是要被供奉在河东李存勖的家庙里!”

    韩勍沉默无语,狠狠地把剑送了过去。朱友圭立时气绝,两只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的,向着头顶上火光掩映着的雕梁画栋。

    刘鄩带着传国玉玺连夜到达汴梁。均王即日在东都汴梁继大梁皇帝位,是为梁末帝。拜刘鄩为镇南军节度使,领开封尹。

    从此,大梁的国都,从洛阳转到开封汴梁。这只能说是“转都”而不是“迁都”,洛阳与开封地位平等,分别为东西两都,整个五代期间,皇帝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军政大势,或在洛阳或在开封,两地均为首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