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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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金全和韩延徽到达龙岗村的时候,已经月上三更。

    龙岗村是太行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夹在两座铁青色的山脊之间,靠着一条蜿蜒崎岖的羊肠小路与外界相连。因为地势偏僻,土地贫瘠,在太平时节,鲜有人迹到访。乱世里,这里反而成了躲避兵火的好地方,不少大户人家举家迁移到龙岗,原本寂寞的小山村,慢慢聚集了几百家人口,兴旺起来。

    月光如水,丛林和山岗显出青蓝色的轮廓。借着月光,安金全和韩延徽沿着小路绕过山口,来到龙岗村前,村前有一棵千年的老榆树,树围数丈,早春时节,还没有发出新芽,老榆树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但带着数百年沧桑的粗大的虬枝,依旧雄伟庄重,令人肃然起敬。

    山坳里隐隐可见鳞鳞的屋脊,顺着山势,次第展开。月光照在青瓦屋脊上,蓝幽幽的。老榆树下,是用太行山的山石凿成的数级青石板,年生久了,青石板被磨得光亮。村子里静悄悄的,两人两匹马踏在青石板上,像是一池碧水中荡起了涟漪,马蹄声一波波向着幽静的山村里荡去。

    可是,那声波却没有引起应有的反应。平日里,一个踩破寂静的声音,总能引起满村的犬吠,那犬吠并不代表敌意,小山村太偏僻太安静了,狗们很寂寞,它们总喜欢找个由头喧闹一番。而今夜,马蹄声却石沉大海,小山村以沉默迎接两位不速之客。

    安金全心头一惊,暗叫不好,急忙紧了紧缰绳,两匹马在老榆树下停了下来,微风掠过,安金全侧耳听了听,又闻了闻,山风带着太行山特有的黄土和枯草混杂的气息,凉凉的。老榆树的虬枝微微摆动,扫在韩延徽的脸上,韩延徽觉得脸上发痒,吓了一跳,望着安金全,大气不敢出。心头发慌,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陶罐。

    可是,安金全并没有摘下鞍桥上的银枪,韩延徽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安金全不出枪,就说明还不是太危险。韩延徽问道:“安将军,村里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戎马生涯几十年的安金全,听风观色是他的看家本事,一般情况下,总能对眼前的吉凶险恶看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今夜,让他有点糊涂。

    安金全跳下了马,四下走动,借着月光,审视着地面,月光如水,地面上一层朦胧的银光。安金全摇摇头,说道:“怪哉。村里的狗都到哪里去了?”

    “狗?”韩延徽不解,安金全问的是狗而不是人。

    安金全没有回答,向韩延徽招了招手,韩延徽也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到安金全身边。

    安金全说道:“走,进村看看。”

    “可是……。”韩延徽有些迟疑。见安金全已经迈动脚步,只好跟了上去。

    两个人沿着青石路进了村子。和山外的土墙房屋不同,村子里,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石头垒成的墙体,这并不是说,龙岗人富裕,而是因为,大山里,到处都是石头,石头是最好的最容易得到的建筑材料,石屋、石门、石墙、石路,石头的铁青色,构成了山村的主色调,在月光下,让人觉得愈发冷清怪异。

    小路在石屋的间隙间蜿蜒穿梭,所过之处,依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也没有狗声。两个人的脚步声,在街巷中回荡,像是走在梦中。

    过了十几家石屋,两个人走到一处山崖前,崖下一栋石头垒就的老屋,与一般的村舍不同,房宇高大,门庭宽阔,门前立着一桩一人高的栓马石,两扇红漆大门紧紧关闭。里面黑乎乎的,没有声音也没有灯光。

    安金全走到门檐下,门上两只虎头铁环,安金全拍了拍铁环,声音清脆响亮。里面却没有反应。

    安金全心头疑惑,又连拍数下,声音传得很远,里面依旧悄无声息。安金全心头一急,加重了击打铁环的力度,那门却嘎吱一声,开了个缝。安金全再一用力,两扇红漆大门竟然给推开了。

    韩延徽心头有些发颤,忙问:“安将军,这是谁家?怎么门都不栓上?”

    “是柴守礼家。”安金全心头紧张起来,这柴守礼一家八成不在家。柴守礼一家不是这几年才迁来的外来户,而是土生土长的龙岗人。这年头,外面兵荒马乱,家家都往山里跑,没有山里人往外跑的。可是,现在柴家大门大开,一家人不知去向,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先进去看看。”安金全说道。韩延徽点点头,两个人把马留在门口,走进了大门。

    里面是一个院子,院子正对面是一排正房,左右各有一排厢房,这柴家在龙岗也算是个大户,比起山外的大户,这不算什么,在龙岗村,有十数间房屋的人家,就是这柴家了。

    安、韩二人穿过院子,到了正房门口,门上没上锁,安金全敲了敲门,里面传出空洞洞的回音。安金全用力一推,门开了,借着月光,里面摆放着桌椅家具,却没有人。

    两个人走了进去,到了正厅靠北的墙边,那里摆放着一张高脚桌和两张太师椅,是主人会客的地方。安金全摸了桌面和椅背,上面没有灰尘,主人离开并不久。

    两个人又走到其它房屋,一间一间推门查看,所有的房屋里,人去屋空,家里没有留下细软,桌椅家具却都是整整齐齐,炕上却是空空的,没有被褥。

    安金全心头大为不解,所有的房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匆匆逃亡的狼狈样,柴家显然是充分准备后,从容而去。可是,他们却忘了锁门!

    所有的门都没有上锁!

    月亮挂在树梢上,银光透过门窗照进屋里,落下一地斑驳。屋里的家具陈设黑黢黢的轮廓,渗出阵阵寒气,让人头皮发麻。韩延徽跟在安金全身后,紧紧抱着胸前的陶罐,心里忐忑不安。

    院子里好像起了风,窸窸窣窣的。韩延徽后背发凉,不自觉地回转头去。院子里树影婆娑,对面厢房的门廊下,分明站着一个一身雪白的人影,月光之下,白衣飘飘,长发飞扬,脸庞却是模糊不清。

    韩延徽一阵眩晕,全身冷汗淋漓,手脚发软,双手死死抱着陶罐,一时呆了。

    一阵风过,那白色的人影如云一般随风而逝,韩延徽揉了揉眼睛,房檐下,分明空空如也,只有房檐和雕梁,在月光下发出寒光。

    “小云!”韩延徽喃喃叫道。

    韩延徽的声音把正在屋里巡视的安金全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看着韩延徽,问道:“韩先生,你说什么?”

    “哦。”韩延徽回过神来,又看了看院子,到处空荡荡的,才说:“没什么没什么。”心里苦笑,小云人死不能复生,怎么会是她呢!

    “什么没什么?你刚才叫小云?”

    “我,我,”韩延徽有些不好意思:“看花眼了。”

    “花眼了?”安金全却不敢相信韩延徽的话,凭着几十年的搏杀,他对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极为敏感,他的脑后有风声,这风声里,有人声!安金全嗖地抽出腰刀,跃出门外,来到院子里,韩延徽快步跟上。

    对面的东厢房的屋檐下,衣袂飘飘,一个白影一晃而过,转眼又没了踪影。安金全大喝一声:“什么人!”持刀向对面直扑过去。

    韩延徽呆了,的确有个人影,莫非真的是小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