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传闻说,被谥为“惠文王”的嬴驷其实是死在宣太后八子身上的,宣太后急乱之间把死了国王挪回其寝宫,买通了那个宫女。事后怕败露,又悄悄把那宫女遣走或是杀了灭口。不然,那宫女怎会失踪呢。
对这番传闻,樗里子嬴疾第一个不相信。道理明摆着--真要是那样,太后大可闭口不提跟先王前夜的床帷之事。可他没办法去跟相信传闻和将信将疑的人们分说。因为太后只把那前夜的事说给了他一个人。至少他认为只有他一个人亲耳听了那些话。要是拿着去辟谣,弄不好适得其反不说,也等于在人前出卖了太后。可是,即便他不相信传言,也决心保守太后跟他说的那些话,可还是没办法说清,那只跟他一人说了的事如何偏巧就成了编排传闻的引子。他相信,太后也一定听说了传闻,也一定委曲得不得了,也一定会觉得是他樗里疾把叔嫂两个人的谈话内容散了出去,甚至会以为他樗里疾就是传闻的始作俑者……
好在传闻并没继续往下编排,也没谁真去找太后母子的麻烦。作为最重要的宗室成员,樗里疾面临下葬先王和扶立新王等诸多大事,也顾不得澄清自己了。隆冬时节,一切忙完了,新王嬴荡也开始理政了,先王死因的传闻也渐渐散去,刚要松口气,嬴荡又把他秘密召去,说打算设左右两个丞相,借机拔掉“相国”职位,顺带撇开张仪,让他给参谋参谋。他提出两个人选:曾在张仪赴魏国外任时代理过相国的老臣乐池和先王一手调理出来的客卿甘茂。嬴荡说乐池太老了。樗里疾说老能持重,没什么不好。嬴荡说寡人意思是甘茂为左,叔父您为右。樗里疾说您都想好了还问我。又说,我可当不起,还是乐池比较合适。嬴荡说之所以分设左右,就是不让客卿完全把持朝政,乐池甘茂都是客卿。虽然乐池已事秦多年,可到底算不得自己人。叔父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寡人的建议吧。
经这么一说,樗里疾似乎明白了嬴荡的治国思路,没再马上推辞,说那我就想想吧。不过,我自己还是觉得不能胜任。留了个活话。
回去路上,遇到刚从雍城守灵回来的宣太后车驾。樗里疾令手下让路。宣太后也让手下让路。结果让来让去,俩人照了面。樗里疾有点儿挂不住,上前施礼,说还是王嫂先行吧,疾在此恭送。宣太后轻轻叹口气,放下帘帐,说:还是您先过吧,八子可不敢再让人望背了。一句话,说得樗里疾心里七上八下,半天没有言语。好容易回过神,憋出一句:王嫂尽请先行,疾背向,不望就是。
听着宣太后车驾隆隆远去的声音,矗立在寒风中的嬴疾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底还是让她当成轻漫小人了。整整一路,整整一夜,宣太后那句饱含幽怨的话都在脑子里回响。一向乐天的嬴疾取笑自己:太多虑了。进而安慰自己:算了,事已至此,踌躇无益,明天就忘了。明天,就忘了吧……
抱着“明天就忘了”的心愿终于进入梦乡的时候,他万万也想不到,那句自以为“明天”就能忘了话已经把他套住了。而且,套住了他的整个后半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