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第二个方面,张仪没有说出具体的时间长短,只说“秦王天下而止”。就是说:“六”对“一”格局的终止时间就是秦国一统天下的时候。嬴驷心说:废话。这么一想,就也觉得那第三个方面“同一时间里到底有几个真正的对手”的问题本身也是“废话”了--不是“六”对“一”么,对手是六个啊,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这回,他没客气,直接把话丢了过去,并追问“难道还不止六个对手么?”
胖乎乎的张仪用袖子擦擦额头,下意识理了理其实很齐整的胡子,又施个礼,说:当然不是不止六个,而是不到六个。您别急,让咱们仔细看看这些对手--
先说魏国--再怎么怕是也扯不出个“打”字了。韩国夹在秦、魏、楚之间,虽比较弱,可却是大大的不安定因素。楚国强大,而且不会坐视跟其接壤的魏、韩被秦压迫,应该是最危险的对手。单对单看,我们现下还不能用军事撼动楚国。魏国好一些,拼老本打的话,秦国有一半儿胜算。韩国问题倒不大。可它们三个无论怎么联合一下,我们都可能吃不消,更别说再加上燕、赵、齐了……
说到这儿,他轻轻瞟了嬴驷嬴疾兄弟一眼,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目光里虽仍充满着审视,却已隐隐显出几丝好奇。尤其是“樗里子”嬴疾,那神情跟平日在府中“戏辩”时已经很有几分像了。所谓“戏辩”,是樗里子家的特有“节目”,参与者不分大小尊卑,通常人数众多,形式和内容很近似今天的“脑筋急转弯”。张仪已经比较了解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公子“戏”中有“政”,“政”中有“戏”的脾性了。他知道,那看似戏谑不堪的做派里,其实蕴藏着深不可测的智慧。他也知道,日日被取笑的自己,已经在公子疾的印象里变得越来越不一般了。他还能隐约感到,比自己还年轻的秦伯很了解这个弟弟,也很重视弟弟的意见。
所以,他很有底气地清了清嗓子,抛出了既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秦国的命运,并传于遥遥后世的那四个字--远交近攻。
所谓“远”,是指不与秦国接壤的燕、赵、齐,其核心是东方大国“齐”。所谓“近”,则指秦的邻国韩、魏,楚也算上。“远”的不能从与秦的对抗中获得实际利益,倒完全可以从隔在秦和他们之间的那些“近”的国家捞好处。所以,他们主动联合“近”的对付秦的可能性远远小于跟秦联合瓜分夹在中间的“近”们。他们会打这样的如意算盘:利用秦的力量扩张自己,再在扩张过程中占到先机,进而在最终不可避免的与秦的对抗中获胜。相对应地,如果秦真的去联合“远”国,也必然抱同样的目的和心机。不同的是,在这样的“联盟”加“竞争”态势中,秦其实比“远”的那几位更有优势,所以,必定会先争取到积极的结果,或者说必定能争取到更理想的结果。
说到这儿时,樗里疾插问:你所谓的“优势”指什么?
张仪答:至少有三点。第一,秦国已经勾画出了整个“路线”,并因而一开始就能够按“路线”进行,而对方则未必;第二,秦国很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并因而不会在前进中受到任何干扰,而对方则可能,并且很可能,相互间发生争执、纠葛,从而自相削弱;第三,由于“第二”所说的那些争执和纠葛,当终于有一天,他们站到秦国对立面的时候,秦国完全可以故技重演,再分化他们,而他们则根本不可能分化本就是一个国家的秦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