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胤康这次没有再用那匹小白马,而是由耶律犬农给他挑了一匹看上去非常神骏的枣红色马。相马术欧阳胤康是谈不上的,但诸葛先生给他讲过了一些相马的常识,所以,他根据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基本判定这是一匹很良马。
欧阳胤康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马头,没想到马非常不爽,重重的顶了欧阳胤康一下,他小小的身子差点摔倒。他涨红了脸,耶律犬农本一片好意想帮助他爬上去,可被欧阳胤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耶律犬农却不以为意,还大声喊:“欧阳胤康,有骨气,今天让本王看看你们汉人的真本事。”欧阳胤康最终还是没有爬上去,更糟糕的是,在和枣红马斗气的过程中没有注意保护自己,小腿上被枣红马后蹄重重踢了一下,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发生这样的情况,再坚持就没什么意义了。欧阳胤康狼狈地由四王府的家人抬了回去。
休息了七天,多亏了还是个孩童,身体恢复能力极强。否则,没有躺上个十天半个月就不错了。腿上的伤是好了,但欧阳胤康心中的伤却没有那么快就好。这么久和耶律犬农之间的时有时无的较量他都均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过得顺风顺水。现如今骑射之事还没开始,就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他心中产生了极强的挫败感。耶律犬农又来看他了,这位四皇子人不错,这几天只要他有空,他总是抽空来看欧阳胤康一回。“哈哈,今天气色好多了。我看看,嗯,腿上的瘀块已经很淡了,看来恢复得差不多了。怎么样,还准备学吗?”
欧阳胤康装成无精打采的样子没有理他。耶律犬农眼珠子一转,提议道:“等再休息几天,我在冬馨阁给你摆桌酒席,庆贺你顺利康复。”欧阳胤康听了一怔,疑惑道:“有点奇怪,你这人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欧阳胤康虽然身为质子,但他总是以皇家子弟的身份和耶律犬农他们相处,这点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但现实是他从来都是以皇子跟皇子之间平等的姿态跟耶律家族中任何一个人来往。
耶律犬农嘻嘻一笑,神秘道:“你小子不知道哪里来的魅力,竟然被我那可爱的七妹看上了。呵呵,我们耶律家的女儿就是早熟。我五妹八岁就许配允了人家,现在我那七妹才六岁,就知道爱慕男人了。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他笑得前俯后仰,东倒西歪。
欧阳胤康经他这么一提,倒是勾起了好奇心,传说中这位小公主年方六岁,可其美貌程度已经在上京城内众人皆知了。自己虽然有意无意中已经跟她交手几个回合,但一直无缘认识。今天有机会,不妨认识一下。想到这,他神秘一笑道:“我们都是屁大点的孩儿,就学大人们干的那些勾当事,此事若是男的,我肯定是拒绝去的。但七公主不同,她是个女孩家,而且,而且......”他故意没有继续往下说。
耶律犬农没有他那么多花花肠子,大声斥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而且什么?”
欧阳胤康眼珠子骨碌一转:“是个美丽又刁蛮的公主。”耶律犬农听完先是一愣,不过瞬即就哈哈大笑起来。嘴上说道。好你个欧阳胤康,果然是有一套啊。
这是欧阳胤康伤后的第十四天,也是他伤后第一次见外人。不过,却是要上冬馨阁会会传说中的七公主。虽然他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但心中难免有丝紧张又有丝期盼。
他是跟随耶律犬农一起来的,冬馨阁是上京城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这里的女子个个都是绝色,她们只卖艺不卖身。故此,这里也是上京城艺人最多的地方,不管你擅长什么,琴棋书画,都能在这里得到施展。大辽民风开放,艺人和戏子并不会低人一等,故这里聚集了天下间各行最顶尖的高手。欧阳胤康一行穿过大堂,沿着蜿蜒曲折的楼梯,他们径直上了三楼。能够到三楼来的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而他们要找的是天字八号房间。那些不施粉黛而艳的侍婢们看见耶律犬农,均脸上笑开了花,施礼问候,一气呵成。她们看见欧阳胤康,脸上均是一红,深深一揖。
耶律犬农哈哈大笑道:“胤康老弟,你看,你的风流倜傥简直将我们这里的小姑娘们都迷住了。”欧阳胤康唯有苦笑的份。
欧阳胤康原本以为今天肯定场面非常热闹,但推门一进去,只看见一比自己还矮了半截的小女孩背着身子,她好像完全没有觉察到两人已经进了房间。立在一旁侍候的一小丫头故意咳嗽了几声,方才把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欧阳胤康看清楚后,心中一窒,好漂亮的女孩儿,如此年幼,却长得妩媚成熟之极,他的压力感仿入天外来客般,出其不意地闯进了他的心扉。顿时间,他觉得自己在这小女孩眼前矮了几分,刚来的那股冲天豪气也跑得没了影踪。七公主上下打量了欧阳胤康几眼,抿嘴一笑,小手一伸,微微笑道:“早就听说中原人杰地灵,今日一见,九皇子果然是人中龙凤。”欧阳胤康听这么说,心中就偷着乐。这小女孩忒那个了吧,你什么不学,偏学我们中原的酸夫子呢?
他正色道:“得蒙公主夸奖,早就听闻公主的美貌与智慧,今天一见,让胤康不胜荣幸。”两人竟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但却是只有当事人之间方能体会到的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耶律犬农又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他人虽不大,但因为长期练武的缘故,声音已经接近成人。“你们两个酸够了没有,我都快被酸死了。今天七妹不是做东吗,难道就这么站着招待我们?”
七公主闻言,脸上一红。嗔道:“四哥好没道理,梦蝶仅是仰慕中原的文化,所以,不免多问了欧阳兄几句。”
耶律犬农和欧阳胤康彼此对视一眼,均哈哈大笑起来。耶律梦蝶被他们两个弄得莫名其妙。耶律犬农天生为人直率,毫不犹豫地将他和欧阳胤康的猜测说出来,又引起耶律梦蝶的一阵娇嗔。“难道女人和男人之间,除了情情爱爱的事情,就没有别得了么?”皇家岁月催人熟,他们均小小年纪,但思想上却已经很成熟了。她问得非常聪明,让两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耶律梦蝶中途又关心起欧阳胤康的腿伤来,欧阳胤康一一回答。他发现自己在耶律梦蝶跟前,简直就是小孩子中的小孩子,总是处于被动状态,居然还乐在其中。当被问起什么时候再进马场的时候,欧阳胤康不觉有些犹豫起来。耶律梦蝶却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说道:“欧阳兄什么时候再去的时候,通知梦蝶一声,梦蝶一定去为你加油打气。”
欧阳胤康一听,热血霎时往头顶涌起。大声道:“好!我一定去。”耶律犬农一愣,瞬间又哈哈大笑起来。欧阳胤康白了他一眼,这人忒爱笑,而且笑得忒贼。
金秋十月,欧阳胤康在沉默了一个月后,方才拾回残缺不全的勇气,重新上了练习场。耶律梦蝶也如约而至。欧阳胤康近段时间没有闲着,他只要耶律犬农一有空纠缠着他讨教驯马之策。鉴于每次他都帮助自己在庭辩中顺利过关,耶律犬农也是倾囊传授。
这次,仍然是那匹枣红色骏马。欧阳胤康已经知道这匹马乃是没有被人制服的闲马。据说,它异常彪悍。上回有人故意给了这么一头连驯马老手都没有把握驯服的骏马给欧阳胤康,便是想看他这位大宁质子的丑态,打击他学习骑射的信心。这是诸葛子奇后来分析给欧阳胤康的听,他方才想通其中关节,这也是他能够重新站起来的根本动力。
经过上次的惨重教训,欧阳胤康这次变得聪明机警了许多。他死死拉住缰绳,整个身体呈现放松状态,尽量跟随着马全身肌肉的舞动而跟着舞动。让他意外的是,这竟然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在人和马经过一连串的斗智斗勇后,趁马疲惫放松警惕的那一刹那,欧阳胤康“嗖”得一声,就顺势跃上了马背,牢牢的抓住缰绳,蹬紧马鞍,顺利稳当地坐在了马背上。骏马似乎非常愤怒,它居然发足狂奔起来。在场的众人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惊得愣在了当场,马是怎样从他们身边冲过去的,没有谁看清楚。
还是耶律犬农反应快,他大叫一声,几乎吼叫着:“还不快给我追。”他这吼声相当有分量,几个侍卫一听,立即率先冲了出去。枣红色马果然是一匹好马,欧阳胤康第一次骑马,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耳旁风声呼呼的感觉。他已经完全被吓懵。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干什么,唯有仅仅抓住缰绳,蹬紧马鞍,任凭这匹烈马狂奔。他脑中只剩下不掉下马背就不错的意识,因为如果假如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后果是自己的小命玩完。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时而有被抛上天空的危险,时而又像要跌入深渊,时而想吐时而连苦水都往回咽。终于,马安静下来,立在当地,摇着尾巴,不动了。
欧阳胤康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远处却传来一阵欢呼声。欧阳胤康听出来,这中间有耶律犬农的声音,他双眼呆呆的看着前方,耳中因为嗡嗡声只能时断时续地听到他们往自己这里冲的马蹄声。他还没有从刚才的危险刺激中清醒过来。耶律犬农来到跟前,大声道:“好样的,居然就这么将这匹烈马给驯服了。冥冥之中上苍保佑啊!没把你给弄死。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那个那个......”
“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七公主耶律梦蝶也来了,她穿着一身水墨绿色劲装,骑着一匹小红马,巾帼气质显露无疑。
“对对,七妹说得没错,我就是要表达那个意思。”耶律犬农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
“欧阳兄,恭喜你了!”欧阳胤康对上七公主温暖而又赞许的目光,胸中顿时喜不自禁,豪气干云。
从那以后,欧阳胤康只要有空就拉出枣红马开始学习他的马术。他一个肯学,而且的确有些天分。秋去冬来,在欧阳胤康九岁那年冬天,他的骑射本领已经成为了上京城内同龄人中有名的好手。
这天,耶律犬农带上欧阳胤康去京郊游猎。随行的还有其他几个皇子和他们的家将们。耶律犬农指着天上飞着的几只秃鹰,朝欧阳胤康哈哈一笑道:“胤康兄弟,要不我们几个来比试比试,这几年你的实力可是有目共睹呢!今天难得大家都有这个雅兴,如何?”他挑衅似的看着欧阳胤康,二皇子耶律乌金和六皇子耶律戎狄也是被他说得跃跃欲试。
欧阳胤康当然是豪气干云,哈哈一笑,嗓门洪亮:“好啊!到时候,大家可是要拿出真本事了,我可是从来不会弄虚作假的。说白点,大家谦虚我不谦虚,到时候可别输得太冤枉了。”
耶律乌金因为母妃是宫女的缘故,虽然身为王爷,但他为人低调,深居简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这么多兄弟姐妹,谁只要有事,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因此,他在众兄弟中人缘不错,这在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皇家子弟来说是个异数。诸葛子奇曾经暗地里示意欧阳胤康,要多多注意这位皇子。他看见耶律乌金头一直低低的,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就笑着问道:“二王爷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刚才我们所说的话,二王爷可否听进去了?”
耶律乌金谦逊道:“哦,我只是为了不扫四弟的兴方才跟来的,只要大家玩得高兴,我就高兴。”他说得真诚,让人无法不相信。
耶律犬农不高兴了,他嚷嚷道:“二哥,你可这样讲,小弟我可承受不起。今天来,主要就是为了大家玩个尽兴,可不是为了让你来做好人的。要这样,你干脆回去的了。这样我还好受点。”
耶律乌金听完,也不动气,微微一笑:“那好,我就在十里长亭处扎营等你们满载而归,如何?”大家一哄而散。欧阳胤康没有任何一个帮手,他孤身一人朝一条小道闯去。这里山势很陡,南北走向,欧阳胤康记得这座山名叫北戎山,翻过这座山,就是胡人的地盘了。其实大辽人的地盘并不大,但他们是游牧民族,而是他们有发达的港口做支撑,渐渐强大起来,甚至强大到可以和大宁、北胡抗衡。北胡天生彪悍,且富有极强的侵略性,他们不善生产,依靠草地而生。冬季则时常南下中原大宁和大辽抢劫过活。
欧阳胤康骑着枣红马越走越远。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中没来由地一突。糟糕,现在就是冬季,胡人翻过北戎山打劫的可能性很大,佛祖保佑,不要让自己给碰上了。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头顶上“嘶”得一声破空声,欧阳胤康下意识将头低下去。再往右侧丛林的大树上一看,不由得他不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一束箭矢。从那箭的外形看,和现在大辽所使用的都不同,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轻轻拍了拍枣红马,悄声下了马。沿着一条羊肠小路,匍匐着溜进了一个山坳里。他想先躲下来弄清楚情况再说。就在他刚刚躲下来的时候,只听见“啊”得一声,听上去好像是某个家将中箭了。很快,山谷理就传来了惊呼。欧阳胤康只隐隐约约听见:“胡人来啦!胡人来啦......”声音渐渐远去。很快,就寂静下来。
欧阳胤康心头一阵狂跳,他平时总是认为胡人有什么好怕,不都是人吗!但现在真正面对面碰上,他不由得心中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力。从他这个方向,恰好可以看见几个骑着烈马的胡人拿着马刀,骂骂咧咧,地上已经被砍翻了几个家将。他自认为自己的骑射技术已经非常高明了,但现在仅仅看上几眼,他就心虚得厉害。
他正想起身,没想到老天尽然跟他开起了玩笑。后面有人大喊,说得都是胡地方言。他虽然听不懂,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心中深深的恐惧给他无穷无尽的潜力,他嗖的一声串上马。枣红马似乎现在才有机会发挥它的本领。在欧阳胤康的指挥下,它利用丛林的保护,左右突击,躲开胡人的箭矢。就在欧阳胤康快跑出山谷的时候,谷口突然迎面如流星般射过来一束箭矢,欧阳胤康虽然避开了正面袭击,但后面追敌的箭矢却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射中了他的小腿。他闷哼了一声,更加奋力的拍打这马屁股,冲出了谷口。后面几个胡人“嗷嗷......”地叫着,仿入欧阳胤康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一般。枣红马发足狂奔起来,它如流星赶月般不知疲倦的狂奔起来。终于,就在欧阳胤康还未失去知觉的一刹那,终于可以判定,追敌已经被远远甩在背后了。精神一放松,他开始觉得眼皮有些发涩起来,意识渐渐地模糊。至于马朝什么方向跑的,他根本无法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管去顾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