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深夜来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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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太君正在聊天,忽然从杨府的正门传来了拍门的声音。虽然那声音并不是很响,但在这天色未明正是寂静之时也传得很远。若无紧要的事情断然不会再此时登门造访,会是何人所为何事呢?

    老太君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她嘱我不可露了行踪,这才转出院门直奔前门而去。我隐约觉得事情来得蹊跷,也想去看个究竟,便悄悄的跟在太君的身后也奔了前门而去。

    在前门守门的是杨府的一个老院子,此人原是杨老令公的亲随,后来在战斗中伤了要害,家乡也无什么亲戚朋友了。令公在世之时念他年老多病便将他收留在了府中,也不要求他做些什么,平时只是打扫打扫府门前的枯枝败叶,为来客开门通禀而已。这老院子就住在门房之中,只是年岁大了耳朵发沉,对声音不是那么的灵敏了。

    “砰砰砰”的砸门之声仍旧,但那老院子可能睡得甚熟,再加上听力不好,所以始终也不见他出来开门。老太君的脚力甚快,从排风的院子到正门距离不近,她只是片刻之间就已走到。我虽然刻意和她拉开距离以免被她发现我在后跟随,但饶是这样也在后面跟随的很是吃力。

    大户人家的正门都有一扇侧窗,作为守门的院子的观察之用。这大户人家的门槛是高得很的,不是一般人随意可以迈得进来的。若是你无名无品,根本就别想和那守门的院子说得上话,他只看你一眼便会将侧窗关闭再也不理睬于你。就算是有品级之人他也会客气的让你先在门前等候,待他请示了老爷夫人再决定是否放你进来,总之是规矩多多。老太君是个豪爽的性子,自幼便是生长在大户人家,所以不懂得院子们那些劳什子的观察、开门的规矩。她将门栓放下,然后将大门拉开了一道缝隙,将一半身子探出了门外想看看来人究竟是谁。

    我隔得有些远了,听不见太君和门外人的对话。只见工夫不大,太君就把正门大开,恭恭敬敬地侧身立在门旁。我心下疑惑,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派头,竟能使太君在门旁侍立。要知这太君的身份何等的尊贵,便是朝中的几位王爷怕是见了太君也还要抢先问安的!难道……难道竟是他吗?

    我怀疑的正是那当今的天子赵光义,但我转念一想那是断无可能的。一来此时天色未明,尚未到早朝的时间。那皇上锦衣玉食惯了哪里会起的如此之早?二来皇上的派头也是大得很的,即便是出巡也会事先知会下面的相关人等。我在杨府之中虽是外人但这杨府上下早已经和我熟悉了,若真有这等事断不会瞒我。但看见太君此时的举动,若不是皇上前来,她怎会如此的恭敬呢?

    我因为看得不是十分得真切,所以便又挪转了身子,移动到一个相对近些的地方藏下,想要看看这来人究竟是谁。只见门外行进了五人,其中一人被其他四人簇拥在中间,那前后四人倒也罢了并无什么奇怪之处。而这中间一人却批了一件水蓝色的斗篷,他用斗篷上的帽子遮住了头脸。我在这远处只能借着微微的光亮,见到他的长髯而已。

    那人刚刚踏进院中,就见太君就要跪拜见礼。那人忙一伸手将老太君搀扶了起来,我一见这架势便知来人定是赵光义无疑。但却不知他此时前来却是为了何事?

    只见赵光义在太君的耳侧说了些什么,太君却只是摇头。赵光义想是对太君的回答不甚满意,悻悻然地甩了甩袍袖。又见太君伸手一让,便把赵光义一行人向着杨府的正堂引去。我实在是猜测不透这赵光义的来意,心下自然是如蚂蚁穿心的瘙痒难耐,便远远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想一探事情的究竟。

    一行人进入了正堂赵光义的一个侍从便将正堂的房门关上,他原意是不想让杨府其余人等知道赵光义的来临。但他这一关门倒是便宜了我,我正愁离的太远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此时房门一关里面的人不知外面的情况,我正好可以在门外偷听。我见房门关闭之后再也无人在门外巡视,这才蹑手蹑脚的靠近了窗户,用手蘸了唾液轻轻得将窗纸扣破相内观瞧。

    只见佘太君将赵光义让在了上首,自己陪了下首两人分别都已经坐下,那赵光义所带的四个侍卫便立在了两侧。

    只听赵光义道:“老太君啊,你也不必瞒朕。朕若不是有了真凭实据如何会直奔你杨府而来啊?你还是告诉我李广的所在吧!”赵光义也算是老谋深算了,佘太君若是不经他这一诈骗,回问是何人亲眼所见,这便等于承认了我确是在这府中。

    可是老太君也是经多见广的人物,这等伎俩如何瞒得过她。只听得老太君答道:“老身如何敢犯这欺君之罪啊?老身与李广素无往来又何谈将他藏匿于府中啊?还望圣上明断啊!”说罢便站起身来想赵光义深施了一礼。

    赵光义见佘太君不肯承认他也不甚气恼,用手捋了捋须髯又道:“你府中的排风与李广的事情那可是汴梁城中尽人皆知啊,便是朕在宫中也是有所耳闻啊。李广杀了潘豹后又被劫,若不是你家的排风所为,不知又由何人肯为李广冒如此大的风险呢?”

    太君辩解道:“圣上所言之事,老身也略知一二。我那义女排风确实和那李广有些牵扯,但这劫持重犯隐匿府中的事情她是断断不会去做的。老身的府中虽比不得圣上的皇宫里那样规矩森严,但老身也是对儿女们时时教训让他们安守本分,料来也无人敢做出那些无视朝廷法规的事来。”

    赵光义见始终问不出个头绪来,面上便有了不耐的神色。他道:“老太君啊,你可要知道。这李广弑潘豹一事朕也得了细报,你家的七郎也是有些牵连。若不是他将潘豹的去路封住,这命案恐怕也不会发生。若抓不住李广归案,恐怕你家七郎……”他话未说完,我便知道他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在威胁,语中的意思便是要叫七郎作我的替死鬼,我如何能让七郎代我受过啊。

    我再也忍耐不住,便站起身来伸手将房门拉开行进厅中跪倒。口中道:“罪臣李广叩见圣上!”

    太君见我现身,知道再无回转的余地,她也知我必是在外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怕杨府众人受到牵连这才现身。她恼我这事做的冲动,紧皱着眉头对我道:“李广啊,糊涂!”

    我知此时我不便和她说话,所以也不去理她,只对赵光义道:“圣上,臣确是在无法之下藏匿了在杨府中。但这劫持藏匿之事实是和杨府众人毫无关系,臣一人于潘豹那厮偿命便是,还望陛下明鉴不要为难杨家!”

    赵光义见我现身,当下也是惊愕。但只片刻脸上的惊愕之色便被怒色替代,他厉声道:“李广啊,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私杀皇亲国戚,你置我大宋的国法于何地啊?”

    我既然现身自是抱了必死之心,所以也再无顾忌。我道:“臣无心触犯大宋的法规,但那潘豹平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又在我军中私吞军马,公然劫持良家妇女在军中做哪些龌龊之事。臣不杀他实在是难以服众、难以治军。”

    老太君此时也跪倒在地,替我求情道:“陛下明鉴,这李广的才智老身是耳闻已久了。他献破辽良策再前,建大宋新军再后,实在是我大宋百年难遇的人才。况且潘豹实在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况且按军规来讲李广杀潘豹也算不得违法。难道陛下真要让李广于那恶徒抵命吗?”

    赵光义慌忙将老太君搀起,口中道:“老太君啊,快快请起。你乃我大宋的建国重臣,朕如何能受你的跪拜啊!快快坐下吧!”他将老太君搀回椅中,这才转过身对我道:“李广啊,你真是天大的面子啊!自你那事后我那儿子、侄儿,更有你义兄寇准等一干朝臣为你求情。今日又加上了佘老太君,你的面子当真是不小啊!”

    他见我并未对他的话语有所反应,便又道:“朕如何不知你是人才啊。朕若不是爱惜你的才华,如何会将朕的御林军归你调遣啊。但你这件事做的也忒过分了,那潘豹虽然是作恶多端,但自是有国法制裁。你可知潘豹这一死朕便没过上安生的日子,那潘妃日日在朕面前哭闹,让我将你制裁好于他那胞弟抵命。更有朝中看你不惯的一班人等借着国法的幌子要将你处置。唉!你可知朕虽是当今的天子,但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朕今日前来便是想探到了你的行踪,想和你打个商量!”

    我也知这皇帝虽然是最为尊贵,但也是和常人无异。我这事弄的他时时不得安宁到也是真的难为他了,如今他肯和我商量我又怎能驳了他的面子,当下回他道:“圣上但有差遣,李广自是遵从。便是看中了李广的脑袋,陛下也只管拿去便是!”我口中虽是这样说,但心中却道:为了一个潘豹和一个潘妃若是当真没了脑袋那可真是不值,皇帝老儿若是要别的还有商量,若是真要我这项上吃饭的家伙,我还真要想个办法应付。

    赵光义可不知我心中的想法,但却被我一番话说的是十分受用。他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朕有个计较倒是会让你受些委屈,不知你可能隐忍啊?”

    我一听他这样说便明白我的性命是保住了,当下便道:“圣上请说,李广听命便是!”

    赵光义道:“朕便将你的品级降一降,再派你个外放你领军为朕守边去吧。虽然是委屈了你,但这其中确是对朕对你都有莫大的好处。一来朕可不再受那潘妃时时哭闹的折磨;二来也可堵上那些想要扳倒你的大臣们的口。对你来说嘛实在是难得的历练机会,待你有了功劳那时军中自是无人再敢看轻于你,对你将来建立新军破除辽国实在是大有帮助。你意下如何啊?”我自是无甚异议,而且亲历前线积累经验这等机会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如何还有什么怨言。

    赵光义见天色已明,便吩咐摆驾回宫。临行之时又给了我十日时间处理琐事,约定十日后便会降旨正式调我出京。我与太君自然是恭送圣驾到了门外,赵光义在马上用马鞭一点我道:“你我订个三年之期如何啊?朕盼你在三年中可以建业立功,更重要的是朕要见你可以真正的坐稳中军大帐中的那把帅椅。到那时朕便将这天下的兵马尽数交给了你,建新军破辽敌!李广啊李广,莫要辜负了朕的苦心啊!”

    他话说完也不等我回答,马鞭扬起便一纵胯下的神骏绝尘而去了。望着他在马匹扬起的烟尘中渐行的背影,我不觉得心中升起一股豪气,暗道:放心吧,我定然不会辜负了你的期望。定会建新军、破辽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