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疲惫已使我们不堪,渐渐,越来越多的人发出了鼾声,我努力不让自己睡去,希望对今天发生的事思索出一些条理,因为事情似乎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但睡意越来越浓,蒙?中我的脑海里全是李勇奇,乞丐:李勇奇平静地被日军宪兵带走……;乞丐在与日军搏斗……;乞丐被几个日军牢牢地按在地上,拖向街道的尾端,……隐隐约约传来急促的枪声,那是在枪杀乞丐。
不,的的确确有枪声,我清醒过来,我的同袍也清醒过来,侧耳细听。枪声大约在城南方向两里之外。机枪声、步枪声还有手榴弹的炮炸声响成一片。不过,整个战斗非常短促,我想,最多只有打完两三个步枪弹夹的时间。枪声很快停息,黑夜又归入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二楼的人都瞪着眼愣着不说话,我想,三楼和一楼的同僚也肯定和我们一样。
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度过疑神疑鬼的每一天,李勇奇被带走以后再没有回来。
六天后我们换了个连长――我替代了李勇奇,马蹄子替代了我。现在,我们又归于平静,和往日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站岗,巡逻,吃着两碗粗米饭和两块酸萝卜,只是对打闹嬉戏兴趣索然,偶尔的斗嘴奚落也仅仅限于马蹄子,狗尾巴和蚂蚱几个。
我被任命为连长后见到营长王大麻子的机会多了起来,这些天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特别是谈到那晚一营被清理时他会显得慌乱紧张。
那晚的事我不敢过多打听,偶尔鼓起的勇气使我终于有一次婉转地问王大麻子,李勇奇哪里去了?是不是被枪毙了?那晚出了什么事?立即招来了恶毒的呵斥和怒骂。
我只能从他的片言只语中了解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情况,那晚自卫军第一营被日军清理,和日军作战时该营有十一个人战死,几个失踪,其他的人表示效忠皇军后仍然做着过去的营生。后来,我还从侧面了解到王大麻子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部队份量在日军眼里微不足道,主要是他那王家大院现在也被监视,他的那些娘们还住在里面,迟早会被日军窥视到里面的美色。可我不这么想,在王大麻子的眼里也许不仅仅是因为那几个婆娘。
我被任命为连长后巡逻的机会就变少了,我得呆在据点里,军务不在数量上而在时间上,我得随时接待友军的来访和日军的命令――仅仅是偶然。大部分时间我在无聊中打发,和几十个士兵瞪着眼,看看你看看他。李勇奇被抓也许已经被杀后,我们一群人变得沉默寡言。
我溜达上了二楼。老头呆呆地从观察孔里望着天空,细屁股擦拭着枪膛,马蹄子和狗尾巴对着眼,狗尾巴一句什么话激怒了马蹄子,蚂蚱在墙角和蚂蚁逗乐,炮子鬼和几个本地兵从枪眼孔观看外面的景色或行人,馋嘴失神似地瞪着墙壁发呆。一群人或蹲或站,大部分席地而坐,一个个全都无精打采,他们准备就这么着打发这一天。
我上了炮楼顶,两个负责站岗的本地兵懒洋洋地给我敬了个军礼,我懒得搭理他们,盘着腿坐在墙沿上。从这里可以看到龙门西面的出入口,我们称它为西门,这是三个出入口之一。我看着从西门进进出出的人们,稀稀落落大多是本地农民,皇军称他们为良民,我们叫他们顺民,偶然也有日军军车出入。守卫西门炮楼的是一小队日军,出入口有一个班的自卫军和几个日军把守盘查,他们正在盘查一个出城的中年农民和逗戏一个长得很丑的中年妇女。我无心看他们无聊地做那些无聊的事,我看青山绿水。广西的春天来得早一些,北方还是冰天雪地的季节,这里已是绿油油的一片。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我独自念着,自然是想起了晓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