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禄伯道:“据使者回报,楚王在彭城起兵,楚王刘戊亲率五万精骑,正向我军方向靠拢,不日即可和我军会师;在东边,齐王背离盟约,不愿起兵,保持中立;济北王的国都的城墙年久失修,他的郎中令以修建城墙为由下令封锁城门,并劫持了济北王本人,所以未能起事;而胶西王、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俱已响应大王号召,杀死汉属官吏,相约起兵,四国准备先行攻破齐国,合兵齐都临淄,然后挥师西进,与我军会师,共击长安;在北方,赵王起兵邯郸,却并没有领兵南下,而是把八万兵士屯于长城边境,按兵不动、隔岸观火;而在南边,淮南王也被国内亲汉势力所挚肘,未能起兵!”
吴王刘濞冷笑道:“真是各怀鬼胎啊,如此怎能成大事!不过还好,有我吴、楚、胶西、胶东、淄川、济南几国兵力已是四五十万人,平天下如探囊取物!”
已被提升为内史的应高打马近前,奏道:“吴王殿下,起兵檄文已写好,并命人抄录数百篇,已经传檄天下!”言讫承上檄文。
“……今大汉朝纲混乱,伦常败丧,民生不安,社稷动荡,民怨沸腾,皆因奸臣当道,倒行逆施,致使天恩蒙尘,人心思惶。贼臣晁错,出生市井,生性奸邪,无寸功于天下,却位列三公,皇恩浩荡,不思图报以勉励天下,反耍弄权谋,狐假虎威,欺君罔上,蒙蔽僚下,私变国家法度在先,变更祖宗体制于后,假借天子龙威,横权朝野,侵夺天下诸侯封地,离间刘氏宗亲骨肉,污蔑先帝功臣,国本动摇,庙堂不安,祖宗基业将毁于一旦……此种行径,劣迹斑斑,江河难濯,乃天下之大不敬!多行不义必自毙,此等乱臣贼子人神共愤,天地难容,人人得以诛之。今吴王刘濞,上承天命,下启地和,顺从民意,起兵广陵,替天行道,清君侧,弘道义,传檄天下……”
吴王刘濞读完檄文,不禁连连称好,轻捻银白色长髯,道:“如是写甚好!只问晁错,不问刘启,把一切罪名都加到晁错身上,就以诛晁错,清君侧为旗号,如此我们也就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了!”
梁国地处中原,国都睢阳横亘在一片广袤的平原之上,经梁王数十年的煞费苦心的经营,现在已是壕深墙高、气势宏伟、坚不可摧,也许只有京都长安尚能与之媲美了。刘武一身亮银铠甲,披天蓝锦锻风氅,手提长剑,威风凛然地率一对近卫在城墙上一穿而过。他在亲自督巡城防。刘武透过城墙的垛口向下张望,人密布如棋,繁乱如蚁,车队如龙,成车成车的投石、灰?、滚木、箭簇、粮草等战备物质连绵不断地运进城中,堆积如丘。城内的民众正热火朝天地忙于加筑城墙,加宽加深护城河,几乎是昼夜不息。
梁王刘武转身望向修筑瓮城的工地,不禁眉宇一轩,对身边的内史韩安国斥道:“速度为什么如此缓慢,五日之内必须筑好瓮城!”
韩安国面带难色,道:“大王,睢阳城面积庞大,五日内要筑好瓮城,卑职实难从命!”
“那就多征调些人手!”梁王毫不耐烦。
“卑职已调集十万民夫动工筑城,只是石料匮乏,工匠们只能去百里之外开山凿石,来回运载,颇为费力,若以五日为限筑成瓮城,工匠们将不堪重负。若五日勉强筑成,也只能就近取粘土夯筑而成了!只是夯筑的城墙,墙体酥松,不堪一击。”
梁王刘武道:“吴楚叛军已经横渡淮河,会师于淮泗口,已经开始在我梁国土地上肆虐践踏,时不我待啊!我梁国是七国叛军西进的必经之路,而睢阳城横亘其间,更是阻断了叛军袭取洛阳、长安的要道,吴楚联军有三十万之众,来势汹汹、锐不可当,而我梁国又将首当其冲遭到攻击,我们目前能集结的军队不过六万余众,敌寡悬殊,只能依傍的城防据守了,睢阳城必须筑的固若金汤!”
韩安国侧立一旁,面色阴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石料,要加固城防,一切只能是痴人说梦。侧立一旁的前将军张羽道:“大王,臣以为这睢阳城有的是取之不尽的石料,何必到百里之外去取呢?”
“嗯,前将军所说的石料在哪里呢?”梁王刘武讶然道。
“大王狩猎游乐的东苑围墙绵延百十余里,苑内殿台楼阁林立,这些建筑的石料加起来再建一个睢阳城都绰绰有余,莫说是建几个瓮城!”
中大夫公孙诡一旁不无讥讽地道:“我以为前将军有何高见呢,原来是让大王撤除东苑的围墙和宫殿建瓮城啊!你张将军真是不知贵与贱,东苑之中的宫殿那一座不是耗资巨万建造的,你还真敢开口啊!”
张羽笑道道:“公孙大人,大敌当前,孰轻孰重,不言自明,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也?就看大王舍得否,有所舍必有所得,舍去游猎的东苑,可得来睢阳城的旷日持久的安定,而东苑来日还可重建。大王乃皇上亲兄弟,皇太后早有里大王为储之意,大汉的江山是皇上的江山,亦是是大王的江山,七国叛乱,陛下正是用人之际,大王已是别无选择,既不能袖手旁观、中立自保,更不能同叛贼同流合污,大王只能以倾国之力死战拒敌,与陛下风雨同舟、荣辱共济了。只要大王能保住梁国,死死堵住叛军西进之道,使之不能袭取洛阳、长安,洛阳安,中原安,长安乱,天下乱,这样大王就是首功一件!立下战功,再问鼎中宫之位,还有谁有资格和你争呢?太后和皇上那儿也就更有说服力了,再有人要反对你恐怕也就没那么轻而易举了!”
“是啊,上次入长安朝圣,太后置家宴款待寡人,当着众人之面向皇上提出立寡人为储君,本来就差那么一点皇上就答应了,都是窦婴那老儿出来一席话给搅了,功败垂成,可愤可恶可恨之极!寡人迟早要杀了这个祸根!”梁王刘武喟然长叹一声,包含切齿的恨意。
韩安国亦道:“追根溯源,七国之乱乃是陛下削藩操之过急所致,陛下深虑天下诸侯势力日盛、尾大不掉的局面,削藩决心,由此可窥一斑。大王虽是陛下亲弟,可毕竟亦是藩王,也在削藩之列啊!对于一个君临天下、权力至盛的帝王来说,是无法容忍任何势力大到可以威胁自己地位的,无论亲疏远近、兄弟血肉。试问今天下藩王哪一个不是高祖后裔,刘氏宗人,于陛下骨肉相连呢?而陛下已然毫不留情,一概削之。权欲是没有血肉的纷争和蚕食,一切在它的面前都是冷血的。现在陛下不削梁国封地,不代表大王可以永享太平,燕雀处堂、高枕无忧!”
“内史言下之意……”梁王刘武剑眉微微一冷,虽是稍纵即逝,却已然掩不住内心的惶然。
韩安国继续道:“大王,陛下之所以没有削减你的封地,是因为梁国地处中原,长安之东,乃是长安的屏障,陛下要用梁国来阻挡吴楚叛军,吴楚声势浩大,而我梁国与之战,必损无疑,虽然表面上没有削减梁国,可是我梁国与吴楚叛军一定都大大消耗实力,陛下这是一箭双雕啊!”
刘武道:“我梁国真是在夹缝中求存啊,内史以为如之奈何?”
“大王,不必过于忧虑,如今大敌当前,陛下正是需要大王之际,大王可借此时机向陛下上奏,说梁国军资匮乏,军备不足,请陛下调拨部分军备以充梁军,对抗吴楚叛军,只要大王开口要的,陛下一定会给。倘若此时不乘机壮大自己,一旦与吴楚军交锋,叛军人多势众,我梁国就这么点家底,定会拼的山穷水尽,只有如此方可减小梁国消耗。”
“内史之计甚妙,就以君之言,陈表上奏,就说梁国军备空虚,难于吴楚争锋,请调拨部分军备充实梁军,以备后战!”梁王刘武不禁喜形于色地道。随即又下令撤除东苑,取石料加筑城防,城中百姓闻知,竞相传言,赞扬梁王深明大义云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