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狼烟如云血如虹(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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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承明殿内,景帝手持长剑在一副大汉全疆舆图上指点江山,与丞相陶青、御史大夫晁错谈论当前天下形势。此时他眉头紧锁,那种天生王者、傲邈一切的犀利目光久久不能从舆图上广陵、彭城那方寸之间从容拔出,淮河以东的半壁江山尽落贼手,就连他手中那柄长剑也在低低地发泄出深埋在他内心之中那无形的愤怒。中常侍春陀趋步上前柔声细语地禀道:“陛下,众位将军已在殿外候旨。”

    “让他们进来吧!”景帝的目光依然在那张舆图上游弋不止。

    众将军解剑进殿。立于排首的车骑将军周亚夫,近前一步,向景帝重重抱拳道:“臣等胄甲在身,不便行君臣大礼,请以军礼相见!”言讫,殿中一声踏步,五十余位将军皆挺挺立定,齐向景帝一个抱拳,恭身一楫,那动作和盔甲磨砺之音,整齐如一。

    “众将军星夜驰援,车马劳顿,不必拘礼!”景帝抬目打量着眼前这位众口皆碑的车骑将军,只见他身长八尺,魁伟异常,目光炯炯,神采溢流,足蹬虎头祥靴,头顶八宝玲珑将军束冠,仪容威武,自不待言,立于群中,卓尔不凡。景帝心下悦然,赞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将军出身名门,真乃伟丈夫也,威武之名,名至实归啊!”

    周亚夫立即抱拳谦恭道:“臣一介武夫,匹夫之勇,美誉之辞,徒有虚名,圣驾之前,天之之兵,不敢言勇!”

    景帝心中大快之意溢于言表,大笑着向后列的众位将军一一打量过去。但见曲周候郦寄身后赫然立着三位老将军,皆是须髯及胸,却已然眉清目朗、筋骨苍?、精神矍铄。景帝道:“这三位定是栾布、陈不识、灌孟老将军了?”

    陈不识、灌孟俱道:“正是末将。”

    栾布道:“老木朽矣,不堪大任。”

    景帝笑道:“三位将军宝刀未老,神威依然,朕深为敬佩!来人,赐酒!”执事太监奉酒进前,景帝亲自把壶,满斟三爵,三人接爵一仰而尽。接下来紧挨着栾布肃然而立的两位将军,景帝见他们目光犀利如剑,身形剽悍,岿立如山,心中黯然赞叹,却又不禁脱口而出道:“二位将军勇猛之至,真壮士也!”

    “骁骑都尉李广见于驾前,不胜诚惶!”李广抱拳道。

    “弓高侯韩颓当,身无寸功,天子盛赞,愧不敢当!”

    景帝道:“李广,前朝名将李信之后,神射过人,威慑匈奴,人称飞将军;韩颓当,楚王韩信之子,勇猛之士,皆是名门之后,真是英雄出虎门啊!”景帝执起玉壶,吩咐道:“取大盏来!”执事太监擎上大盏,景帝满斟双盏,赐予二人。二人接盏而过,皆一口豪饮而干。

    景帝持剑指着铺在地上的舆图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七国犯上作逆,社稷飘摇,朕心忧虑、寝食难安,众位将军皆是驰骋沙场、叱咤风云、能将万军的国之栋梁,大汉国的中流砥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力挽狂澜、统帅千军、横扫叛逆,全赖众将军了!”

    “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众将齐道。

    景帝见诸位将军情绪高涨,心中甚慰,道:“朕已委任车骑将军周亚夫代行太尉职权,节度天下兵马,来人,授虎符!”

    中常侍春陀擎虎符奉上,景帝亲手持虎符授予周亚夫,郑重其事地道:“此符乃高祖皇帝平天下调兵遣将之用,良玉所铸,一剖为二,凭此符可调遣大汉一切兵马,将军慎重!”

    周亚夫叩谢景帝,接过虎符,藏于囊中。

    这是殿外黄门侍郎入内禀道:“陛下,梁国八百里加急奏报!”景帝只略向丞相挥了挥手,陶青上前接过奏报,启封阅读。

    景帝道:“梁王奏报上说了些什么?”

    丞相陶青道:“陛下,梁王奏报吴楚叛军已在淮泗口会师,已经向梁国发起疯狂进攻,梁国已失守十余座城池,吴楚叛军兵锋锐不可当,直逼梁都睢阳,梁王称梁国军士伤亡惨重,睢阳城防薄弱,兵少将寡,军资匮乏,请求陛下速速调拨军备,以充后力!”

    景帝冷冷道:“叛军如此猖狂肆虐,如入无人之境,叛军位置现在何处?”

    丞相陶青一指舆图上梁国的棘壁道:“正向棘壁方向结集。”

    晁错近前道:“棘壁是梁都睢阳的最后一道屏障,棘壁一旦失守,睢阳就危矣,睢阳是叛军西进必经之道,若有闪失,吴楚军就可长驱直入,北袭洛阳,西叩函谷关,直抵京都长安!梁国在此次战役中至关重要,梁都睢阳城决不能破,要把叛军死死堵截在梁国境内,然后等到朝廷大军与梁军会师,一举歼灭之!”

    “御史大夫之言正合我意!”周亚夫不禁大悦,手指舆图道,“陛下,诸位将军请看,当今形势:山东境内,胶西、胶东、淄川、济南四国正合力攻打齐国都城临淄,而赵国则出都城邯郸二百里,屯兵于长城边塞,隔岸观火,伺机而动,臣以为陛下可遣两支军队,一支阻击赵军,赵王刘遂举兵犹豫,难成大气,我军一触即溃,必然缩回邯郸,即可乘胜歼之;一支开赴山东解齐国临淄之围,一旦齐都陷落,整个山东将尽落贼手,那时胶西、胶东、济南、淄川四国兵就可联军西进与吴楚会和,到时叛军声势就会空前壮大,将一发而不可收拾,所以先平定山东至关重要;而吴楚军近三十万众,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数倍于我军,若正面与之决战,毫无胜算,臣以为梁国都城睢阳城高壁坚,吴楚叛军一时难以攻克,梁王只要坚守城池,有效堵断叛军去路,就会挫其锐气,等到山东境内叛军剿灭殆尽,吴楚就会陷于孤军奋战,难以持久,那时我军再与梁军会和,两面夹击,吴楚必乱,天下可定矣!”

    景帝听之沉吟无语,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景帝来回在殿内踱了几步,道:“周将军之意,分兵出击,各个击破,而吴楚主力叛军方面,让梁王先吸引过去,死顶着,消耗其锐气,而等到赵国、胶西、胶东、淄川、济南五国平定以后再回师合击吴楚叛军,听之似乎颇有新意,只是……只是吴楚军近三十万,而梁国军只有数万,寡众悬殊,梁王虽英勇盖世,恐回天乏术啊!”

    周亚夫道:“臣深知陛下为梁王忧虑,只是大敌当前,敌强我弱,此种战术已是别无选择之中的选择,乃明智之举!且梁王刚烈英武,勇猛无双,睢阳城更是固若金汤,梁王只要凭险据守,至死地而后生,吴楚军再强悍也是惘然,请陛下当机立断!”

    诸位将军不禁都为周亚夫暗暗捏了把汗,梁王刘武是何人,皇上的亲弟弟,窦太后的溺宠至爱,周亚夫如此用兵,无全是要把刘武安危,置之绝地,这是冒着何等的风险?倘若一旦睢阳城破,梁王刘武有所闪失,太后天威降临,周亚夫也将功亏一篑,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可悲境地。

    景帝那不容质疑的霸气十足的目光,再次停驻在那方一览无余的舆图之上,许久方道:“诸位将军,就以周将军的战略方案执行吧!丞相,至于梁王那儿,他要什么悉数予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