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狼烟如云血如虹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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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朝,未央宫前殿内百官齐聚。“皇上临朝!”执事太监一声高呼,只见景帝一改昔日的龙袍加身、皇冕悬顶的雍容儒雅之气,却一身戎装,胄甲鲜亮、手按长剑、英姿威武,阔步上殿。众臣行过大礼,景帝只站在大殿中央,仰望那高高在上的龙坐,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仰望那个位置,自己坐在上面久了,反而习以为常,甚至淡忘了它的存在。普天之下,只有那里至高无上、万人瞩目,无论你天生贵胄还是凡夫俗子,只要你坐在了上面,都可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手握生杀、口衔玉律、肆意而为,那里是人间权欲最登峰造极的汇聚,让多少人为之痴迷成狂,血染夕阳,剑折沉沙……而此时那高高在上静静的龙坐,出了珠光宝气的华丽诱惑之外,还有些许威武的庄严。

    景帝一个转身,飒爽而威严,按剑而道:“朕,昨晚一夜未眠,诸位大臣们难道你们昨晚就能燕雀处堂、高枕无忧吗?”殿内一片寂然,无人发言。

    “有人想到那个位置上面坐坐,把朕将置于何地?”景帝一指大殿上的龙坐道,“吴王刘濞反了,公然杀了朝廷派去的使者和官吏,勃勃野心,昭然天下!诸位大臣以为如何应对,尽管畅所欲言!”

    晁错走出班列道:“陛下,吴王刘濞谋反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吴国盘踞天下膏腴之地,四十年的苦心经营使吴国富甲海内,拥兵自重,常常以东帝自居,一个亲王的名号怎么可能满足他那欲壑难填的野心,既然迟早都会反,早反总比以后遗祸无穷好得多!”

    大行令栗贲讥讽道:“晁大夫之意吴王反了,倒好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似的……”

    “陛下,八百里加急奏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黄门侍郎飞步闯入殿中,屈膝拜倒,手呈奏报。

    景帝展卷而读,殿内鸦雀无声,众臣皆小心翼翼低窥景帝的脸色,只见景帝脸色惨淡,渐无人色,愤然道:“祸不单行啊,祸不单行!一群乱臣贼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看看,天下大乱了!”景帝把手中的那份奏报狠狠扔到殿中央,丞相陶青起身拾起,传阅与众人,一时朝堂大哗,交首议论,义愤填膺,乱成一团。景帝高踞龙位,只是冷眼旁视。

    许久,殿内复归平静。景帝道:“这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呀!胶东王刘雄渠、胶西王刘印、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赵王刘遂、楚王刘戊,举兵响应吴王刘濞,都反了,就连东瓯国也来?这趟浑水,看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密谋叛乱啊!”

    中尉陈嘉出列奏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陛下您,是世间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王,除此之外天下的一切都将臣服于你的足下,而现在有人蓄谋妄图颠覆汉室、窥视皇权,其结果只能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自取灭亡!”

    “说的好”,景帝道,“朕自登基数载以来,尚未发天威,剑锋未展,今七国叛逆,也给朕一个警醒,窃以为天下安泰乐平,大可无为而治,使海内富庶充盈,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突生如此大变,大汉已处在内忧外患的风雨飘摇之际,对这些危及社稷、动摇国本、罹难苍生的叛离,朕要剑锋直指,给于迎头痛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让世人知晓,大汉唯朕独尊!”景帝说话间疾身而起,又道,“昨夜朕连发数道诏令,遣各驻地的将军星夜驰回长安,听候差命,并昭告天下士民,勉励群力,众志成城,剿灭叛逆!”

    丞相陶青道:“陛下,目前朝廷能直接调动的军队只有细柳和霸上南北两军,不过六万余众,而调动其他郡和藩国的军队需要筹备粮草军资,加之长途奔涉,没有数十日恐难投入战斗;而我汉军主力十万之众,终年在雁门、云中等边城一带戍防,常年与匈奴接战交锋,勇猛善战,守卫在北方绵延万里的长城边塞上,这是我汉庭最精锐的虎狼之师,以一敌十,若能调动这些边军回援平乱,定能所向披靡、一举歼敌,只是……”

    “那就调边军驰回平乱!”景帝切切道。

    晁错道:“陛下,万万不可!长城守军虽勇,然长城边塞尤为重要啊,长城横亘塞北,崇山峻岭之间绵延万里,北拒匈奴、羌胡,大汉幅员辽阔之地才得以久安至此,而匈奴对大汉虎视眈眈已久,如今七国并起,祸乱中原,匈奴更是蠢蠢欲动,若是撤回长城十万守军,定给匈奴以可乘之机,若匈奴挥师南下,长安一无屏障可守,那时七国兵与匈奴兵里应外合,长安腹背受敌,长安不保,天下必大乱,将一发而不可收拾!当前形势,长城防务尤为重要!”

    景帝不无沮丧地喃喃道:“晁大夫之言甚是,亦是朕深虑之所在啊!既然长城防线不能撤军,能不能从中抽调部分兵力回援呢?”

    “最多一万精骑,多则危矣!”晁错答道。

    “那就传令陈不识、李广两位将军调长城守备一万精骑飞驰长安!这样加上朕的两万羽林军,又可以腾出三万精骑了!”景帝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国之用兵,重在择将,良将能运筹帷幄于方寸、决胜于千里之外,用兵游刃有余,战无不胜,七国叛乱,众卿以为朝中何人可以领兵出师?”

    中尉陈嘉奏道:“绛侯周勃之子周亚夫,精于文韬武略,卓然不群,可堪大任!”

    晁错也奏道:“臣也认为车骑将军周亚夫智勇双全,英武大气,颇有其父的英雄风范,万军之中可为上上之将!”

    “周亚夫,将门世家,出生名门,可担重任。传旨,擢车骑将军周亚夫暂行太尉事,节度天下兵马,领霸上、细柳南北两营及各路驻军,东进平七国之乱!”

    吴都广陵,吴王刘濞的最后一支军队已经结集完毕。刘濞传令吴国全境,凡年龄最大和我刘濞同庚六十有二者,最小与我小儿子同岁,满十四的,皆随军出征,违者严惩,以倾国之力征集了二十万人马,分水陆两路向西挺进。吴王刘濞一身戎装,立于中军战车之上,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驶出广陵城西门,他不禁再次黯然回首古国都城那暗淡如云的城墙,雄伟如山,城内依旧一片市井繁华、人声鼎沸,然而今日的一片繁华,已经不再是昨日的繁华,它将随着这支生死未卜军队的远去而一同远去,直至烟消云散。身后的这座城池,倾尽了他半生的心血,才有这一地繁华、沃野千里,他将和这座城一样,前面还有太多的未知和不测,却如至归期似的在冥冥之中等待着。一阵无比苍凉的凄楚激荡心间,刘濞只觉一瞬间,人生一个回首,一切也都只不过过眼云烟。

    飞骑踏过,腾起滚滚尘土,飞扬如雾,迷茫了人的视野,千军万马从刘濞身边走过,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喃道:“此一去故国千万里,成败难料、生死未卜,孤王流年六十有二,不想在余年再度戎马倥偬,剑戈相伴,重踏沙场,只可惜刀兵再起,这倾注了我四十年心血的大好江南,繁花似锦,都将归于尘土,而这二十万江东子弟,今日随我驰骋沙场,明日生死两茫茫啊!胜,则君临天下、唯我独尊;败,则英名扫地,千古骂名!”

    吴太子刘驹立马车旁,慨然道:“父王缘何又如此儿女情长呢!自古英雄胸如沧海,志在鲲鹏,成大事者,做事从不拘小节,不为一丝一缕所羁绊。胜者王侯败者寇,在儿臣看来,人生在世能有几回如意?但非不取,取者,必一鼓作气、志在必得!成能若何?诚然壮哉!败又若何?亦悲壮哉!成败在天、生死有命,一切置之度外,人生能有几回搏?但图生的轰轰烈烈,死的痛快淋漓!”

    “我儿壮士也!”刘濞精神为之一振,回首命令身边众传令校尉道:“传令各部,加速行进,天黑之前务必要抢渡淮河!”

    “诺!”众校尉得令散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