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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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我感到奇怪的是,那天我狠蹬铁门时,整个世界为何那么安静?连父亲都震惊了,木瓜似的一动也不动。

    我恍惚看到一个勇敢的自己,冲杀在抗日的战场上,进行着一个人的复仇式浴血奋战。哦,原来我也有勇气。

    晚上,父亲和那女人在厨房里拌了几句嘴后,又来到我的房间,并且端来了一些饭食。

    “三儿,吃饭吧。”他边说,边把手里的盘子小心地放在我的床头桌上。

    “你拿走,我不饿。”

    “别这样,三儿,算我求你,还是吃点吧。”他的语气明显是哀求。

    我干脆把头捂在被子里,随他说去。很明显,他端来的饭食是乞讨来的。

    随后,我听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听到关房门的声音。

    夜里,我关了灯,把一对眼睛留在黑暗里,思考该尽早离开这里。

    正想着,枕头底下的手机响了。

    “你大爷的,谁啊?都几点了?有屁快放。”对着电话,我一阵喊。

    “谁大爷?谁大爷?亲爱的,你吃火药了?”

    其实,我向来接电话不鲁莽,一般都是很绅士地说:“喂,你好,请问——”但那天心情郁闷,烦躁不已。

    小邵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乐,没等我回答,继续说:“这才几天啊,我都成你大爷了,哈哈——”

    “我错了,应该叫你他娘的。说吧,他娘的,什么事儿?”

    “你怎么开始骂人了?烦我了,是吧?

    电话里,小邵像要吃我耳朵似的,使我突然意识到该收敛自己的坏脾气。

    “我骂了吗?没啊。这不逗你乐嘛,哈哈——”我故意笑出声来。

    “别装了!你以为几天不见,自己真变成没良心的黄鼠狼了?我告诉你,你要真成了没良心的黄鼠狼,我非咬死你不可。”

    “哎呀,这还让不让人过年了,净咒我。”我想终止这话题。

    “那你就告诉我,刚才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跟你开一玩笑啊。”

    “还把我当小姑娘呢?记得吗?你早就承认,我是个女人。直接说吧,今天白天是不是遇到不开心事儿了?”

    有些时候,你得承认,谎言会很快把你从尴尬中解救出来,而真话却不可能办到,因为我永远不愿意跟她提及任何关于家里的破事。

    因此,我说:“是的,刚才跟家里人争执了下。”

    “啊?难得回去一趟,干吗争执呢?”

    “因为我想你了,就跟他们说要提前走,而他们根本不愿意。”

    “哈哈——这么说来,错误还是可以原谅的嘛,”她笑着,很开心,“不过,你也跟我商量商量啊。”

    “纪律中,好像没有这条吧?”

    “对了,你不说,我倒要忘记了,纪律中有一条,好像是说至少两天要给我打一次电话的哦。”

    “啊?”我真给忘了。

    “说,被哪个小狐狸精给缠住了?”

    她又来,呵呵——

    “哦,这样啊,那你等等,我把电话给她,你直接问她吧。”我装着磨磨蹭蹭,把电话从耳朵上摘下来。

    即便这样,小邵的尖叫声还是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来:“黄胜,你混蛋——”

    接着,她又急了:“喂,喂,说话啊,黄胜,你这样欺负我,天理不容!天理不容,知道吗?”

    “我哪儿敢啊,明摆着是你欺负我,硬把一个狐狸精往我房间里塞,然后再诬赖我窝藏。我不正找找看嘛,看看你是否真的对我这么好。我多好一人啊,规矩又老实,哪能受得了这等诬赖?”我笑着说。

    “臭美吧,你。我不管,反正你以后绝对不能欺负我。你要真欺负我,我就——我就——”显然,她在思考。

    “就怎样?”

    “喀嚓——再喀嚓——”

    “啥意思?”

    “笨蛋,剪掉呗,让你一辈子后悔。”

    我记得,去年快回家时,她就这么说过一次。

    “你看你,都快成一女流氓了。”

    “就女流氓,就女流氓就女流氓就女流氓流氓流氓流氓——”

    “什么啊?”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说你是流氓呢,亲爱的,哈哈——”

    我倒是惊喜地发现,她早就学会耍赖了。但我并不觉得厌烦,相反,我很喜欢,让我多了几分对她的怜惜。

    “现在是夜里几点?”我问她。

    “十一点多吧,差不多。”

    “哦——”

    “哦什么啊?”

    “我想你了——”

    “什么?”她装着没听见,但我已经能感觉到她的嘴正在咧开笑。

    “我说,想你了!”我加大了分贝。

    “没听见,没听见,再来一遍,快,快点儿。”

    “我说,我——想——你——了——”

    “哈哈——哦,太开心了,太开心了。亲爱的,我爱你。”

    这时,父亲一下推开房间的门,伸过头来问:“三儿,怎么了?”

    我赶紧用手捂紧手机,张口道:“没——没什么,好像是做梦了吧。”

    等父亲疑惑地重新帮我带上房门走了,我立即对着电话埋怨道:“都怪你,害我半夜学鬼叫。”

    “哈哈——刚才怎么了,亲爱的?”

    “你准公公来查房,看看我们有没有乱来。”

    “呵呵,去你的。你告诉他,他儿媳可不是个女流氓。”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煮着电话粥,直到它能烫着耳朵了。

    某个时候,我们突然安静异常,气氛有些凝固。

    她说:“亲爱的,你没憋坏吧?”

    我说:“那你呢?憋坏了吗?”

    她说:“我一直憋着,怪难受的。”

    我说:“那赶紧去卫生间啊,要我把你当婴儿一样端着尿吗?”

    她说:“哎呀,你怎么那么混蛋啊?我可是好想好想你的啊!”

    我说:“哪儿想?上面还是下面?”

    她说:“这里想,就这里。”

    我赶紧问:“哪里?在哪里?”

    她赶紧说:“就这里,这里,你看,就这里。”

    “我能看到个屁啊!你就折磨我吧。”我急了。

    我的脑子里,已经全是小邵赤裸的身体,熬得我口干舌燥,恨不能立即把她从电话那头拉过来,然后塞进被窝里,使劲疼,使劲疼——

    有些恋人,他们之间似乎有了某种感应。一方烦躁不已时,另一方会及时赶来,温柔而甜蜜地给对方安慰,直到他或她彻底安静下来,完全忘记刚才还要山崩地裂的烦躁。

    而小邵正是这种恋人中一方的典型,像精灵。她适时地打来电话,确实让我无比欣慰,尤其是在落寞愤懑到无法入眠的夜晚。

    电话里,她说:“抱着我,亲爱的。”

    我说:“好,抱着呢。”

    她说:“抱紧点儿。”

    我说:“恩,抱紧点儿,紧吗?”

    她说:“恩,紧。”

    我说:“那我再抱紧点儿。”

    她说:“那不成,你要闷死我啊?松开些。”

    我说:“不松。”

    她说:“松不松?”

    我说:“不松。”……

    最后,我们在幻想里,沉沉睡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