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听到敲门声后，我从被窝里爬起来，很恼火地去开门——居然是小骚。
“亲爱的，你没事儿吧？”她关切地问，“你看，脸色都喝成惨白了。让你少喝酒，你就是不听。”说着，她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
“不是说今晚要加班到深夜吗？怎么十点不到就回来了？”我疑惑地问。
“还不是担心你啊！打你电话也不接，以为你喝多了，所以跟头儿请了半小时假，回来看看。现在放心了。我得赶紧走，那边还忙着呢。快进去睡觉，别冻着——”她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一旁正停着的出租车。
我愣在那里，一直到夜色完全吞没了出租车的影迹。
“哐当”一下关上了门，我应声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好久才想起什么来，于是对着卧室旁边的小房间喊：“出来吧，她已经走了。”
云穿好衣服，从卧室旁边的小房间出来时，我仍旧坐在地板上，有些惊魂未定。
“快起来吧，我们够幸运了。”
她单膝跪在我身边，努力要拉我起来。
“幸运？真不知道上帝一共能给我几次幸运，不过我想快要耗尽了。”
“你在自责？”
我没说话，光坐着。
她继续说：“这不是你的错，责任都在我，我——”
云干脆直接坐到地板上，正面对着我。
“怎么责任全跑你身上去了？这跟你没关系，是我的主意。”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要求那个拥抱。”
“这跟拥抱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太贪婪了。”
我们就这样争论着，似乎都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胜，我们别争了，没有意义，欲望是不可战胜的，并不是谁的错。”
我支起一只膝盖，把后背靠在墙壁上，看着云。她脸上充满无奈，眼睛里没有一丝光。
“云，我想抽支烟。”
“哦，在哪儿？我去帮你拿。”
说着，她从地板上起来。我这才发现她是光脚的，连丝袜都没穿。
“你刚才待的小房间书桌上有，顺便把丝袜穿上，别冻着。”
等她再从里面出来，却显出紧张来：“她不会再回来吧？”
“不会的，通宵加班呢，估计要到明天凌晨才能回来。”
我知道这些，小邵加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如释负重：“真叫人害怕！”
她把香烟和打火机交给我，继续坐在对面。与刚才不同的是，现在盘着双腿，使我得以注意到她依旧光脚，并未穿上丝袜。
“你怎么不去穿丝袜，不冷吗？”
“哪儿还管这些啊，亏你还这样问。”
“云，刚才你说欲望不可战胜，对吧？”
“是的，怎么了？你还在想我刚才的话？”
“可我想战胜它。”
“什么？”
“我想战胜欲望。”
我点燃一只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把这句话说出去。
烟雾斜着冲向地板——我并未看云，因为猜到她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
意外的是，这烟呛得我嗓子都疼，像是要着火。上次被烟呛着是什么时候呢？我想不起来了。
云没有接着说，而是摸了摸我靠近她膝盖的腿。来回抚摸了几次后终于说：“我并不觉得意外，这一天终归是要来的，也许我该为你感到高兴。”
她出奇地冷静。
“你会觉得我自私吗？”我抬头看她。
“不，不会，反而觉得你应该这么做。”她笑了笑，有些苦涩，然而又努力地朝我点了点头。
“可我觉得自己是个极度自私的男人，一直以来都是，无论是面对小邵，还是你。”
“别说傻话了，我了解你，”她拿起地板上的那包烟，也取出一支，“给我打火机。”
我把手里的打火机递过去。
“你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到坎儿，因为你爱她，不忍心再这样下去。”说完，她吸了口烟，很不熟练，因此看起来很别扭，但没有像上次那样被呛着。
“可我也爱你——”
突然，我不想说下去了，因为觉得自己再说下去，过于可耻。
“我知道，但我和她不一样。我们在不合适的时间相遇了，而且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我的想像，但毫无疑问是荒谬的，它应该停止了。”
云从容淡定，像我最初认识的那样：“但是，我还想告诉你，一个男人的眼睛里不能全是女人，他的空间不应该只是家里或床上。之前，我跟你说过，那叫奋斗，就像一个士兵那样，眼里只有战场，心里只有胜利。”
我瞬时感觉到了压力，从没有过的压力。
“也许我根本就不行，别对我抱太大的期望，我甚至连勇气都没有——”
“你试过吗？”
“没有。”
“那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除了失败，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我记忆深刻。”
“那是因为你还不曾真正进入过战场。”
“战场？”
“是的，那是男人的舞台，你应该去那里，去证明自己！”
我的心有些沸腾，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可是，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爱你！”
“只为爱？”
“只为爱！那么，就从战胜欲望开始，我们一起努力！”
那天晚上，云给了最后深情一吻之后就转身走了。
当她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时，我来到窗前，想送送她。
很快，她的背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背影呢？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婀娜与诱惑，像片飘零的树叶，悠悠晃晃，孤单凄清，落寞怅然，在一高一低的脚步中，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
我猜，她在哭，边走边哭。因为，我能看到她那被灯光映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如同被石子激起层层水纹的湖面。
终于，她的身影被远处的黑暗吞噬了。我离开了窗子，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则短信：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