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离在马上点了点头。连日奔波,她一身白衣却还如在长安时般素净。自雍丘和南宫失散,封和心中不安,只觉得她的话似乎比往常更少了。一路上明里暗里,一有由头就引她说话。见她神情淡淡,不由泄气,强笑道:“之前便听岑叔说,中土种粮食,时令季节和我们安西不一样。这么多的庄稼,可惜被大军毁了。”
忽听巫离轻声道:“前面就是常山了吧。”
封和望望不远处的小城,嘻嘻笑道:“那城上的旗号是河东节度使的,想来就是了。这片农田离城这样近,伯父还不派兵守着。等收割的时候,多少能补给补给。”
总算看到了目的地,巫离却不见欢愉,神色沉静的道:“叛军快来了。”
封和见她浑似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不由怔了一怔。长睫一眨,笑道:“巫离姐怎么知道。”
巫离微微一顿,轻叹了声:“这边两下争夺。真要说来,有些行军的声响,也不奇怪。”
封和从旁看着,忽然笑道:“巫离姐,你耳朵这么好,平时是不是很烦啊,乱七八糟的都能听到。”
巫离默默一笑:“你目力也较寻常人好。”
封和一呆,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安西那边的人都和我一样的。再说,我想看什么就看,不想看就不看。可要是不想听,怎么都没办法的。”
马蹄踏在黄土官道上,一下下钝响。巫离淡淡说道:“烦或不烦,不过是心里的事。若真有什么是你不愿见到的,合上眼睛,便能舒畅了吗。”
见封和一双圆眼亮亮的望着自己,忽然心中一软,低声叹道:“你若是难过,不说便罢了,不必刻意瞒着。”
一句说完,却不见回应。抬头看去,封和不知何时已到了三四步外,窄窄的背拔成一线,努力地朝城墙看去,忽然回头笑道:“守城的注意到咱们了。巫离姐,你先在这,我上前看看。”
说着口中做哨,白马登时加快了步子,小跑着朝前奔去。眼看着将到城墙下,隐约只觉满耳的风声中,一线凌厉迎面扑来,本能的一侧身,就见一支羽箭从城上射下,却从头顶四五尺的地方高高飞过。封和心下一怔,不由回头去看,就听城上一人高喊:“胆敢越过,就放箭了!”
封和眼看着那箭在地上跳了两跳,软软的跌进了浮尘,忽然心中好笑,转身望着城上一排对着自己的箭簇,大声笑道:“可这箭射到我身后了!”
想象中城上那人该正发窘,顿了一顿又喊:“城下何人!”
封和听着,只觉得那人声音都低了几分。左右望望,城上守军都套着皮甲,只一人披的是铁铠,该是这拨的领队,喊话的似乎就是他。放箭示警的就是如此箭法,料来其他人更不怎么样。眼瞧着城墙上十余人拉着弓,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心里更觉好笑,大声喊:“麻烦给李大夫通禀一声,故人之子到访!”
“胡说!”只听那领队喝道,“什么故人之子!两军交战在即,怎会这时来访!”
封和被他一吼,心中不快。一低头看到挂在鞍前的包袱,一个念头闪过,嘻笑着叫道:“把这件东西给李大夫,他自然知道!”
那领队听得清楚,不由微微奇怪。城上城下足有两丈有余,也不知她要怎样把东西递上来。心中寻思,口中不由喊道:“休要弄什么花招!再不后退,就放箭了!”
话音刚落,就见封和一提缰,掉头便走。那领队见她这么顺从,反而一怔。却见她绕到那掉在地上的箭枝旁,向旁一侧,一只脚脱了脚蹬,半边身子翻到了马下。一只手抓着马鞍,便如挂在了那马身侧一般。伸手拾了那支箭,倏忽一个翻身,已经在马上坐稳。那领队看得一呆,却见封和伸手在包袱里掏了一阵,又低头不知在捣鼓什么。城上人看的不耐,待要再催,就见封和伸手从鞍旁拿过张弓,搭上箭拽满了,瞄了一瞄。城上那人只听一声弓弦响过,一支羽箭直直朝自己飞来。
封和放了这么一箭,随手将弓放回鞍旁,抬头望向城上。方才被那人一吼,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带着李夫人给的金线镯子,怀了心思气他,当下拾了那箭,又从衣摆下抽了股线,将那镯子缚到了箭簇上。本想瞄着城上梁木射,一想这弓不怎么样,城墙又高,又是自下往上,这箭上又加了些分量,万一射不进去,岂不反而让那人笑话。至于是不是因为自己力气不足,自然无暇去想。稍一琢磨,便瞄准喊话那人身前箭垛中的箭孔,一箭放了出去。眼见那人猛的向后一跌,极为狼狈,心中大快,连忙高声笑道:“我卸了箭上力道,伤不了人,只管放心!”
说完更是得意,心想岑叔之前讲,蓄势不发最为震慑人,自己虽只勉强算是装出来的势,照样能震慑震慑。眼见城楼上乱成一片,几个士兵扶着那领队起身,反被他一把推开。封和笑吟吟的看着,忽然就听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大声怒喝:
“闹将什么!有没有个守城的样子!”
封和一时窒住。目光惶然,在城上几个来回,猛然看见了那人。也不知哪来的痛楚,便如滔天大浪,霎间迎面扑了过来。大喘了几口气,胸中剧震,忍耐不住失声大喊:“仆固叔叔!”
耳中所听,竟不似自己的声音。眼见那人一愣,目光朝自己这边寻来,心口猛然一痛,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嚎啕大哭着嘶喊:“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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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写了四个多月,越来越像个自娱自乐的东西了。我QQ:405124953.铿然很想要点反馈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