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都是咱的同胞姐妹,怎能让日本鬼子糟蹋,大队长的血性都哪去了?”孙珊颖急得直哭,双手晃动着秦绘的胳膊。她的三个同学都被鬼子抓走,此刻正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中,绝望地等待着悲惨的命运。在牡丹江城中,这个小汉奸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希望。
秦绘心如刀搅,自己祖上的悲惨经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对于那些被抓的女子,他不敢在脑中过多地演绎她们将来的命运,从历史文献和电影中,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他想杀人,可他又能杀得了谁?人家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他的希望又在哪里?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处在最关键的时刻,稍有差错,将会断送很多人的性命。更无奈的则是,此刻是要兵没兵,要将没将,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又能有什么作为……
从椅子上揪起混蛋大哥,狗烂已经疯了,咬牙切齿的两个巴掌扇在他脸上,咆哮道:“兄弟们枉自跟了你一场,这个时候你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地,抽出腰间的驳壳枪:“老子怎么说也是站着撒尿的男人,用这条命去换他娘的几个鬼子。”扭头往外就冲。
“站住!你去了只有死。”秦绘从地上爬起,用手背擦拭着嘴角淌出的鲜血,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默默地坐到书案前,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小字,折起来交到狗烂手中:“老子如果回不来,记得把这个交给夫人。”
看着队长大哥脸上冷漠的神色,简直就是一副毅然决然的求死模样,和往日嬉笑怒骂的无赖相大相径庭,狗烂心中一凉,把纸条推回去,恼道:“要死咱兄弟一起死,这东西不要给我。”
秦绘还是把纸条硬塞到他手中,一脸淡漠地叮嘱道:“你去了会死,老子去了,死的只有别人。”回身进到里间屋,捧出五根金条,三卷大洋,重又恢复了以往镇定自若的神色,安慰屋里两人:“这是老子所有的家当,我去找鬼子赎人,能救一个姐妹算一个。”这是他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坐在屋里喝闷酒,受自己的良心摧残。
屋中两人重又生出些希望,狗烂脸上满是感动,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队长大哥再也拿不出其他好办法。孙珊颖跳过来拉着秦绘的手臂,急切地催促道:“事不宜迟,我知道她们被关在哪里,跟我走。”
三人上了大街,秦绘并没有直接跟着女学生去救人,而是跑进一间昼夜连营的酒楼,要了一坛子烧酒,几样小菜,放在提盒中,拎了出来。
“你还要给那群小鬼子送夜宵?”孙珊颖不满地质问道。
“聪明!求人办事,我习惯拎些礼物过去。”秦绘说得很直白,仿佛丝毫不把自己的作为与无耻相联系。走在夜色寂寥的街头,心中茫然若失,低声吟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大有落寞之意。没人知道,他把珍藏的那包软骨散,一大半撒进酒坛和酒菜中。
秦绘并不天真,被抓去的姐妹们落在日本人手里,已经不是几根金条可以解决的问题了。他此次前往,拼的就是自己这条小命。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即便被骂成汉奸,他也把自己归纳为汉奸中的另类白领。自己即便死在这里,那张纸条如果交到金羽裳手中,所有筹划的事情,依然能够按部就班的进行。
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对于秦绘来说。街角处狸猫一般地闪过几条黑影,三个慷慨就义的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晕在地。
秦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间破屋中,两个跟班似乎受到了特殊优待,受到的打击轻了许多,比他醒得要早。坐在地上,正在接受盘问。
“你小子汉奸还当出瘾头了,大晚上跑出来念酸诗。”屋里站满十几条大汉,还有两个身穿劲装的年轻女子,腰里都插着家伙。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白净的脸上没有胡须,穿的是一身长衫,文质彬彬中带着一股煞气,说起话来不怒自威。
“你们是什么人?”秦绘看不出这些人的来历,惶然问道。
旁边一个瘦高的汉子上来就是一脚,笑着骂道:“老子把你抓来,还没开口审问,你他妈反而问起老子来了。”
“戚戈不要乱来,秦队长是身在曹营,也算得一条好汉。”为首汉子的一句话,把秦绘救出苦海,却更让小汉奸摸不着对方的来路。
戚戈虽然收回了飞脚,可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指着秦绘诧异道:“这种汉奸也能算得上好汉?”
“老子叫秦绘,当然算得上一条好汉。”秦绘挣扎着站了起来,眼前这种形式,他根本不知对方底细,抱着“该死活不了,有命死不成”的心理,先找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舒展一下酸软的身子。
年纪小些的那个女孩,梳着一对油光的大辫子,不由掩嘴笑了起来,花枝乱颤道:“秦桧要是好汉,岳飞能算什么?”
“他当然是条好汉,昨天还救了我们二十多个抗日集会的同学,当场打翻一个侦缉队的汉奸。”孙珊颖站到秦绘身边,帮着他仗义执言。
屋里的众汉子对这个女学生很是体谅,辫子女孩拉过一把椅子,扶着她坐下,笑着解释道:“那不过是汉奸打汉奸,有什么稀奇?”
秦绘瞥了一眼小姑娘,一脸的不屑,嘴上毫不吃亏:“汉奸打汉奸,你有本事,给我打一个看看?”
小姑娘怎明白他话语中的玄机,叉着腰抢白道:“我当然打死过汉奸,连小鬼子我都敲死过俩。”
秦绘挑起大拇指,幽幽地赞叹道:“汉奸果然厉害,汉奸果然脓包。”
小姑娘恍然发觉自己上当,抽出驳壳枪,顶在秦绘的脑袋上,厉声喝道:“你才是汉奸,我不是!”
身后那个女子上前拦住,埋怨着秦绘:“欺负一个小姑娘,也算不得什么本事。”拉过情绪激动的姑娘,又替秦绘说起了好话:“妹子怎么这样直心眼,这个人虽然油滑无赖,也算得上一条好汉,今天上午我们在街上和鬼子枪战,我亲眼见他趁乱打死一个小鬼子。不然以你哥的脾气,现在哪里还有他的命在?”
为首的白净汉子亲自斟满一杯热茶,推到秦绘身前:“兄弟戚斩,这两位是我夫人上官绿萼和小妹戚灵芝,秦队长不要见怪,这次冒昧把大驾请来,兄弟有些事情要和秦队长商量。”
原来这就是李云奇嘴里的“戚家军”,上次帮了自己大忙的那伙人。想不到竟会落到他们手上,如果不是当时混乱的战场上,自己那下流无耻的仗义一枪,真很可能被眼前这些人,打着嫉恶如仇的幌子给乱刃分了尸。
“久仰,佩服。”秦绘拱手来了个江湖礼节,虽然胸中波涛翻滚,表露出来的神情却是极为淡漠。
“我们第一次见面,有什么让秦队长佩服的?”戚斩疑惑道。
既然眼前的是戚家军,也认了自己这条“好汉”,自己这条小命便不会轻易死在这里。给了秦绘喘息的机会,他嘴里便不再饶人:“兄弟佩服的是戚兄的请客方式,如果秦某人胆小,恐怕此刻早就你被吓死了。”
孟斩尴尬地笑了两声:“秦队长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怎会胆小……”
环顾四周,十几条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明显的劣势下,秦绘也不好过于计较。几句话带过,才明白孟斩请他来此的目的。原来戚家军要招兵买马,和鬼子硬撼,这次来牡丹江就是为了筹集军费,绑架小泉敬二的事情就是他们所为。
不想赶上全城大搜捕,两个兄弟被宪兵队抓去,关进了大牢,一个叫李峰岩,另一个叫戚天。在鬼子的严密封锁下,戚斩苦无良方,经夫人上官绿萼的提醒,才想从皇协军打开一个缺口,把自家兄弟救出来。
秦绘心里挂记着慰安妇的事情,想着早些脱身,直截了当地告诉戚斩,帮忙可以,宪兵队的事情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决,自己需要时间。但现在有急事在身,耽误不得,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你打算自己去救那些女人?”戚斩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想不明白这个小汉奸哪来的这个胆量。
秦绘点了点头,加了一句:“戚家军能帮忙再好不过。”
戚斩摇着头,毕竟是和对方第一次接触,小汉奸的口碑太差,又是身在虎口之中,万一有什么不测,戚家军大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作为当家人,他不敢轻易相信这条不知底细的“好汉”。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说了一句让无耻之人还不屑的话:“就依照你原来的计策去救人,我们兄弟人太少,就在外面给你站脚助威好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