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临水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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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早已告诉了李陟,姜舒还是不想将自己和流雪的事全部告诉李陟,他总觉得这些事都是自己的,旁人就算再怎么熟悉,知道了也只有倒添乱,因此倒还不如不知道。现在的姜舒并不像两个月前般的迷茫,需要和别人交流寻求安慰。

    翌日清晨,上完早课后,姜舒匆匆跑到周大嫂子的店铺,周大嫂子的女工远近闻名,她的娘家相传昔时曾做过御前织造,因而嫁到兰山镇来后,便开了个小手工铺子贴补家用。

    “周大嫂子,周大嫂子,”姜舒喘口气,来到店铺之中,店中除一桌、两椅外,并无更多陈设。

    “哟,这不是伯策么,怎么今儿有时间来看嫂子我?”妇人一见姜舒,料想必是陆昭有事托他前来。

    “嫂子,我,我”姜舒扭捏了半天,憋红了脸,硬是从嘴中咬出几个字来,“我想做一双绣花鞋。”

    妇人一听,未及回答以先笑出声来,“哦,伯策要做绣花鞋给谁啊?是不是要送给谁家的小姑娘啊?告诉嫂子,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好命,被我们伯策看上了?”姜舒只是涨红了脸,低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调笑一番,看着姜舒越发红透的脸颊,妇人用书整一整发鬓,开始询问:

    “伯策啊,你要什么色的鞋啊?”

    姜舒这才稍稍缓过一些,愣愣地想了一会,“几次见她,她都穿着一身白衣,那就送她一双白鞋吧。”

    “嫂子,白色的。行不?”

    “成,你什么时候要?”

    “嫂子看着办吧,越快越好。”

    “好叻,伯策,还要你跑一趟,去镇东边买点布料回来。”

    “哦,我这就去。”说着便一阵风似地跑出门去。

    夕阳照常散落着余辉,法灵寺的钟声响起,李陟一人在寺院后园偷偷埋了一只叫花鸡,“要不要留一点给伯策呢,算了这小子,一到黄昏就不见人,寻他半天也不知去了哪,不管他了。”迫不及待地,李陟挖出鸡,用力扯下一条鸡腿大口嚼着,“唉,师傅吃素面也就算了,还只有一碗,怎么吃得饱,阿弥陀佛,鸡啊鸡,今天我渡你早登极乐净土,来世你也就不用报答我了,阿弥陀佛。”

    这些天,姜舒的日子依旧,白日读书习武,只是分外地期待黄昏的到来,每至夕阳西下,两人便相约在水边相会,也并不一定谈论些什么,有时只是并肩坐着,坐着,一直到远远地看见灯火渐次燃起,两人再起身作别,各自返回。

    这一日,姜舒自周大嫂子店中取来做好的绣花鞋,村中,姑娘早早地做完了一天的工作,便在井边梳妆打扮,黄昏将至是,流雪从家中走向小溪,在焦灼中,流雪匆匆地走着。然而须臾她又小跑着回来了,她发现自己忘掉了她的香囊。等她拿着香囊慌忙地走到半道,她又折返了,这一次她忘记戴上昨天采来养在水中的蔷薇花。如此往复,来来回回,当流雪赶到昨天相会的溪边时,那边的兰山镇已经亮起了灯。

    流雪看看四周,搜寻姜舒的身影,但似乎姜舒久候不至,已经先行离去。流雪似是自嘲般笑笑,仍旧坐在溪边,唱着那曲姜舒最喜欢听的《西洲曲》,“忆梅下西州,折梅寄江北。…………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霎时间,歌声凝滞了,她的双眼被蒙上。

    “伯策,是你吗?”流雪微笑着,推开眼前的双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走?”姜舒在她身旁坐下,笑着看着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你不会走的。”她依旧浅浅地笑。

    姜舒自身后将绣花鞋递到流雪眼前,

    “送给你,看看喜不喜欢,合不合脚?”

    她睁着双眼看着他,宛若秋水,“给我的?”

    “恩。”

    欢喜地接过,穿在脚上,流雪来回走着。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昔时读诗,觉古人夸大其词,今日方知古人诚不我欺。”

    她还是温婉地立着,带着笑,似若一泓静水。

    姜舒悄悄凑近,嗅一嗅她头上所戴的蔷薇,“‘万倍馨香胜玉蕊,一生颜色笑西施。忘归醉客临高架,恃宠佳人索好枝。’蔷薇虽艳,奈何佳人益殊。”

    “流雪你知道吗,这蔷薇花名的来历?”流雪轻轻地摇摇头。

    “传说很久以前,在天目山下的一个小村庄里,又一个清秀殊丽的女子名唤蔷薇,与她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的清贫但不失乐趣,到了出嫁的年龄,女孩动心了,她和同村的一个男子,名叫阿康的相恋,定下白头之誓。怎奈苍天无眼,硬拆姻缘,是年皇帝大选秀女,蔷薇以其清殊,因而被选,一时间,两人如遭雷击,蔷薇立时昏阙,幸而同村人相助,教两人躲入深山,如若官府要人,便推说患疾病而逝。唉,”说着姜舒深深叹一口气,流雪听得他语气有异,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果然啊,天涯虽远,不及人心可畏。本已经无事的二人,却因贪婪之辈的告密,引得龙颜大怒,发军马相追,终于两人为一生相守,相继跳下了悬崖。官兵为求交差,竟将二人尸体运回京师,皇帝见尸,又气又恨,命人浇油烧尸,烧了一昼夜,尸体肤色不改,完好无损。遂命人举刀碎尸,但钢刀不进。皇上恼羞成怒,下令抛入大海,可尸体却不沉。一时间,朝廷上下怨声载道,更有胆大之士骂皇上是凶残的昏君。皇帝不敢再继续作孽,命人打捞尸体,合葬于天目山下。不久,那座新坟上长出一朵美丽的花,花茎上长着许多刺。人们都说这花是蔷薇姑娘所变,花刺乃阿康为保护蔷薇而生,故取名‘蔷薇’。”

    流雪听了这个故事,不禁黯然。

    “伯策,你说我们死后也会化作一株蔷薇么?”

    “不会,”姜舒轻轻搂住流雪。

    “我们会相伴到很老很老,直到我们这一生再无遗憾,才笑着去转世,再续一世之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