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赴长沙的路上我们已经损失惨重,但是王耀武依然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地前进,来到北岸春华山附近时,日军第3师团已经占领春华山一线,我们不得不渡过捞刀河在南岸的天鹅山修筑阵地。
顾不上吃一口东西,我指挥着弟兄们开始挖战壕,修地堡,满天飞扬的尘土遮住了头上的太阳,日军在对岸已经开始渡河准备,袭扰的炮火不时射向我们。
中午,在重炮联队的150榴弹炮的配合下,第3师团开始对我们还没完成的阵地发动了攻击。第3师团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当年在罗店时,我们就和这支大阪学生师团大战将尽一个月。这个日本老牌师团确实比在赣北交手的106和114这些师团要强的多,不仅装备好,重火力多,而且士兵素质一流。被灌输了极端爱国主义思想的日本学生兵们,端着刺刀冒着嚎叫着,踏着战友同乡的尸体一次又一次冲上我们的阵地,一群几年前还捧着书本钻研学问的读书人,此时都已经变成了野兽,不顾一切地和我们撕咬在一起。
一个戴着圆眼睛的日本小兵举枪向我刺来,那一声尖细稚嫩的吼叫让我后背一阵发凉,多么白净的一张书生脸,嘴里不断地喊着“父亲保佑我。。。。。天皇万岁。。。。大日本必胜”的口号来?自己打气和壮胆。我端着枪拨挡开他不断刺来的刀尖,记法娴熟,动作准确,一看就是受过良好训练的。但是,这个小兵缺乏的是勇气,他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他迟疑、他害怕,本能驱使着他用战斗的方式保护自己。在这血光四溅的包围里,我能感到他的无助。他想逃离这里,但是他的精神却把他死死地钉在这里和我厮杀。他的内心是矛盾的,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这个中国人拼个你死我活。我深知日本民族的教育方式,爱国主义像宗教一样神圣不可侵犯,所有的人都被这种宗教的狂热炙烤地失去了理智。这也不能怪他,就像小林秀夫临死前跟我说的那样,他们别无选择。这个小兵也别无选择。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曾经是个好学生,可是一个热爱书本的年轻人却被驱赶上战场,去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
我抓住他一个瞬间的破绽,一刀刺穿了他的腹部。他的表情一下僵住了,他看着我,眼睛突然迸发出一丝对生命的依恋与不舍,然后慢慢到了下去。
日军的进攻持续了一个白天,到了傍晚才停了下来,阵地前留下了大片的日军尸体,老四他们顾不上吃饭,就爬出战壕去摸尸体去了。赵老头提着饭桶,猫着腰给我们每个人都盛满了一饭盒的吃食和几个馍。嘴里嘟嘟哝哝地不知说着什么。
我坐在弹药箱上,吃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烂乎乎的东西,又咸又辣。我赶紧咬了几口馍冲赵老头说:“你作那么辣干什么?”
赵老头回身笑着说:“湖南天气潮湿,多吃点辣的好。”
麻杆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说:“你个老乌龟,这么多年,头一次做饭对老子的胃口。辣的好,越辣越好。”
酒足饭饱之后,拼了一天的弟兄们都已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我在各连巡视着,7连、8连我不担心,老扁豆和麻杆都是我放心的人,只是9连让我一直不踏实。邱世勋自打蕉溪岭以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两道整天立着的剑眉也塌了下去,双眼无神,表情木纳。今天一开打他就躲在后边的掩体里不敢出来,我可以以临阵畏缩的罪名处罚他,甚至毙了他也是可以的。但是,我没有和他计较,当年我也那个样子,刘长喜放过了我,今天我也想给他一个机会。
至于其他学院派的人,短短的几天就彻底的没了在驻地时的风采,4个排长两死一重伤,剩下的那个罗天浩也没了魂儿似的不知道躲在那里。对此,我无能为力,战争里谁也帮不了谁,只能自己去找回自己。
转遍整个9连阵地我也没有找到邱世勋,问他手下的兵,也是一个个摇头不知。我预感到有点不对劲儿,老四笑呵呵地和几个老兵满载而归,看见我说:“你别着急,一会我再上交啊。我先点点东西。”
我说:“看见你们连长了吗?”
老四摇摇头说:“刚还在后边掩体蹲着呢。”
我回到我的掩体里,把麻杆、老扁和老四豆都叫了进来说:“去你们个连清点人数。”
一会三个人回来的答复是,邱世勋和罗天浩不见了。
我点上一支烟说:“这两个小子估计是趁着天黑跑了,你们赶紧分头去找,要快!要是让别的部队的人抓到,他们俩就没命了。快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