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我们调动部队都是昼伏夜出,以免遭到日军飞机的空袭,但是由于命令突然,各师忙于准备,原本就已经耽误了两天时间,此时日军已经突破新墙河防线,正直扑汨罗江,鉴于情况紧急,王耀武不得不命令我们昼夜兼程。
整整一个上午,日军的侦察机一直在我们头顶盘旋。我们的队伍像一条黑色的巨蟒一样绵延在山路之上,夜里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山路泥泞难行,再加上庞大的辎重队伍,让我们显得更加的狼狈不堪。
中午刚过,大批的日军机群就到了,那时候我们师正走在蕉溪岭那条15公里上下的羊肠小道上。两边都是高耸的巨石,中间的道路狭窄拥挤,日军的战斗机一波接着一波地顺着队伍行进的方向扫射。跟在后边的轰炸机把成批的航空炸弹甩了下来。
队伍根本没地方躲,一串串航炮子弹和炸弹掉进人群中,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山谷。柴意新站在一块巨石上,扯着脖子大喊:“快点通过这里!把伤员都扔下!快!”
我们没命地朝前跑着,每当日军的战斗机迎面扑来时,大家只能原地趴下,祈祷子弹和炮弹别落在自己的身上,死尸和伤员多得挡住了去路。我们从他们身上踏过,继续奋力地向前冲,道路已经被鲜血汇成的河流染红。
泥水混合这血水溅到我的脸上,来不及擦掉,我挥舞着手臂招呼着弟兄们拼命地跑。狗熊领着射手们把重机枪架在石头上朝天上的日军飞机射击,不少新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僵直,已经走不动路了。老兵们瞪着血红的眼睛,连打带骂地驱赶着他们冲出这个死亡地带。
到了傍晚,我们拼死冲过了蕉溪岭这个让我们伤亡惨重的地方。天黑后,日军的飞机消失了,我终于喘了一口气。
入夜,我们伴着清冷的山风在道路两旁休息,在黑夜的笼罩下,队伍的气氛低沉萎靡。不时还能听到隐约的哭声。
我光着脚坐在篝火旁,光着两只脚正在烤着已经湿透的军靴和袜子。麻杆递给我一块潮乎乎地压缩饼干说:“吃点吧。我帮你烤。”
我摇摇头说:“我自己烤,你先吃。”
赵至诚从远处走了过来,坐下拔了靴子和袜子一边烤着一边说:“统计完了,掉队的有310人,死活不知道。”
我问:“装备呢?”
赵至诚想了想说:“重机枪丢了一挺,迫击炮都在,炮弹少了4箱。其他的没统计,估计也不少。”
麻杆啃着压缩饼干,看着火堆若有所思地说:“狗日的,仗还没打呢,就成这样了。明天还不知道是啥样子呢。”
我说:“你们几个老人,一会看看新兵去,说点安慰的话。”
张秀说:“说什么啊,生死各有天命,咱们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呢。”
我把烤干的袜子和鞋穿上,顿时一股入流涌上了身体,感觉舒服了不少。我从麻杆那拿了一块压缩饼干也啃了起来,说:“该说说,咱们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帮助他们,也是帮你们自己。”
罗天浩一直躲在一块石头后边哭个没完,他是被吓坏了,要不是赵老头一路架着他,他今天就没命了。我本想安慰他,可是我也不知道该什么好,大道理此时此刻一点用处都没有,我递给他一块饼干,他抬起哭花了脏脸看着我,一脸的绝望神情。
我把饼干塞进他的手里,拍拍他的头说:“这是你的命,既然来了,就别后悔。”
罗天浩哽咽着说:“我。。。。。能离开这吗?”
我摇摇头,说:“不能。”
罗天浩把头伏在膝盖上哭得更凶了。
麻杆听不下去了,朝罗天浩吼道:“狗日的,哭什么哭!号丧那!这还没看见日本人呢!你就成这样了!闭嘴!”
罗天浩委屈地说:“我。。。。我没想到是。。。。。这样。。。。”
麻杆还要说,我摆了摆手,叫麻杆别再出声了。任何知识都是可以传授的,但是这种和敌人战斗的勇气只能自己培养,别人是教不来的。当年我成功了,我活了下来。可罗天浩他们这些新兵能不能成功,只能看他自己的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