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日本人的飞机走后,阵地上又多了几个重伤员。张秀忙着给他们包扎。我一脸无助地看着张秀在地上救人。这些伤员已经重到没体力反抗张秀的治疗了。只是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张秀包扎完最后一个后,抬头跟一旁默默抽烟的刘长喜我说:“这几个必须今晚送下去,要不然就没命了。快叫人抬吧。”
刘长喜把烟头一掐,对我说:“你领人把这几个抬到军部医疗队去,赶紧的,快去快回。”
我带着担架队往后放跑。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火光冲天。人们正在四处救火,大街上满是被炸烂的尸体,停在那没有人理会。
军部医疗队在中华门附近,这里我很熟,那时一到晚上这里的店铺依旧张灯结彩,买卖兴隆。大街人声鼎沸,各种吃食的香气扑鼻。可如今,这座不夜城变成了这幅模样。在寒风中,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我饿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军部医疗队设在一所中学里。四面八方地伤员不停地被抬到这里。教室里、院子里到处放慢了伤员的担架,密密麻麻得都没有下脚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血肉混合的刺鼻难闻的味道,满耳朵都是伤员的惨叫和呻吟。
我好不容易在回廊下找到个地方,把我们连的几个重伤员放下。然后,我开始四处找医生。
我在一个屋子里找到了林雪,她正在给一个伤员作手术。看到我掀门帘进来,手中的工作没停,只是瞟了我一眼说:“等会儿,我正在手术,一会过去。”
我边退出屋子边说:“我们就在院子左边的回廊下。”
我和几个抬担架的弟兄坐在受伤的人身边,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着他们低声呻吟。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浑身不住地发抖,望着这满眼的残肢断臂,鲜血横流,我在害怕,害怕某一天我也会这样,也许比他们还惨。
林雪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她俯下身子,用手电筒仔细地查看着伤员的情况。我急忙起身给她让出地方。昏暗的手电光映照出林雪多日忙碌的憔悴和疲惫。一缕秀发垂落在额头前,在清冷地寒风中微微飘动。这更让我心痛不已。
检查完后,林雪直起腰,摘下口罩,长出了一口气说:“一个胸部中弹的必须马上手术,其他的暂时没事,只能先放在原地了,屋里已经没地方了,晚上会有人照顾的。明天有船送他们去北岸再手术了,我这里只能先顾着最重的伤员了。”
我和几个弟兄把需要手术的伤员都抬进了屋子里。林雪在脸盆里洗了洗脸,用袖子摸了一把,把被打湿的头发拢到耳后,对两个帮忙的女兵说:“开始吧。”
这一刻我看呆了,此时我悲观地想,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可能会战死,这张让我此生唯一心动的美丽脸庞可能再也看不到了,我只是想再多看一会儿。尽量将她的音容笑貌刻在我的脑子里,好让我能在以后无论或人或鬼的日子里能够甜美的回想与思念。
林雪的整张脸都被口罩遮住,只有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注视着我。
在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后,她垂下眼帘,低声温柔地对我说:“还不赶紧回去,我这里又没有日本人。”
“哦。”我醒过了神,看着那两个女兵脸上的有点鄙夷地笑容,我知道我失态了。便急忙带着人退出了屋子。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我走到院门口站住了脚步。
一个弟兄问我:“怎么不走了?”
我转过身,注视这那间屋子和窗户上的美丽剪影许久。最后坚定地大步走出了大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