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兰则是五内沸腾,自己不过是一个低贱官裨,眼前这位大人再有失体统,也犯不着费劲收买自己,想封住自己的嘴巴不知有多少稳当的法子,何必如此.低声回了一句:大人恩德,有如江河.大的一块怕有二两左右,小的竟是一枚银瓜子(狭薄,形如葵花之籽,成色上佳,当一两.)饶是尤兰稳重,手还是微微抖了一下,知道这是为着便于自己藏匿,心头一暖,依旧低头恭立,不敢细眼打量高欢.
背手而立的高欢心里多少是有点后悔的,尤其想到昨夜解语那绵绵细鼾,堂堂正五品中书舍人,大唐副使,被自己的侍女锁在门外,如果事态发展到敲门,那他高欢绝对将是天下人一个大大的谈资和笑柄,估计很快就将"名"动天下,速度绝对比自己"剽窃"游子吟还要迅速的多.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虱多不咬,债多不愁,且等等看吧.
"敢问贵人安好,是否要奴裨进去服侍?"尤兰这句有催促之嫌的话声音不低,若是传到主官耳中,轻责训斥,重责要被打上五鞭,只是眼下事急,为了解这位大人的燃眉之急,也顾不上这许多了.高欢低语了一句:多谢姑娘.以高欢的身份自然不能怒吼:臭丫头!洗完了没!洗完了赶紧开门让爷进去,那成什么了.换成这尤姓女子委婉道来,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至少廊间过往的其他裨女没发现这边有什么异常.一句十足平常的感谢话,放在这个时代则迥然不同,尤其是身份地位如此悬殊的一对男女,所以尤兰尽管在某一瞬间觉得这位大人,就是曾经在梦中解救自己一家逃出这无边苦海的那个形象模糊的男人,转念又想到自己姿色平平,想到自己已非处子之身,想到这位大人或许明日便会起程前往国都明珠城,从此可能连再见一面的机会,也得寄希望于唐使回来时在这焦县驿馆仍做停留,仍是由自己伺候这位大人,可这世间又哪有这般巧事啊.红又专
尤兰知道自己的梦总有醒来的一日,只是从没想过,竟是醒的这么快,这么彻底.两滴清泪无声落地.
高欢有所感,却是无可奈何.在这浩瀚的夜空下,自己与这叫尤兰的女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都是委曲着自己的心,挣扎着生存下去.
房内.其实在高欢推门之时,海棠已是察觉,无奈毕竟是女儿家,即便是如此特别的海棠,也是有些羞意,怪只怪自己素日里喜在水中练功,一入忘我之境不想就误了约定时辰,羞急之中气息更是有些不畅,只得调息好了再整理衣裳,开门时虽面色如常,心中委实尴尬,还有一点点的怯怯之意,这让海棠感觉非常的不自在,却也说不出个缘由.
尤兰趁着清理的空子,将那枚银瓜子贴身藏好,向高欢请过安便自告退回去了.
海棠觉得高欢必是要呱噪一番的,泥人还有个土性呢.不成想高欢只说句也赶了一整日的路,早些歇息吧,海棠是直爽女子,认定高欢这是虚伪之言,面瓜性子,反而不喜:"恼了吧,恼了便直说就是了,何必摆一副谦谦模样."
高欢这火腾的一下子烧起八丈高:"你这话在理,有些话我本想与你车上说的,眼下看来倒是我想的差了.今日这事,如果是在自家门里,原算不得什么,放到这里可就是非同一般,难不成大唐的副使要砸自己居所的大门,倒是体面了?侍女狂妄,我要高声责骂的全驿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倒是正理了?我虽不知姑娘的底细,想来也应该是个有身份的,烦劳您也给自己留一点体面吧.我高欢自问此生没做过一件有亏良心的事,怎么就让您这么不待见?腿长在姑娘自个身上,可不是我哭着喊着强留!"说完蹬蹬大步进了里间倒在床上,高欢向来不喜胡搅蛮缠的女人,前世今生都是如此,有那样爱好的男人,在高欢看来就是天生的贱骨头,没的救.
这边海棠张了张嘴,脸色变幻多端,这时代的江湖儿女,多是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高欢这话直白的很,所以海棠听的也是明白,刚才有心张嘴反击,也清楚自己断断说不过这个酸人,有心冲进去掐他个半死,好象也不太合适.海棠觉得自己委屈,很委屈,甚至比当年自己的师傅徐夫人因为她学艺懒惰打她手板还委屈.想不出什么出气的法子,只当从来没有听过,倒在榻上片刻之间便睡熟了.
听到细细鼾声传来,高欢是又气又笑,还真是少见的姑娘,能吃能睡的,算是个有福之人,只是她未来的相公恐怕就是个福薄德浅的,高欢暗想:这姑娘一个月怕是得吃上五两银子,神啊!我赞美你!并对那福薄德浅的哥们致以了最深切的同情.打定了日后听笑话的刻薄念头,心情大好,很快也是睡着了.
云散月出,银辉洒满大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