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摆弄瓷娃娃的"解语",一阵无奈,自己虽说有心打发她去别处,但是今日实在是不便.单是这个作派,哪里像个侍女,若是宫里或者是三公子的意思,也不好拂了面子,真要打发到孟习那里,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自己还是忍了吧.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船以泊在楚国的梁城渡口.进了梁城,唐人被此间的繁华热闹彻底震惊了,艳羡之色不能止,便是高欢也在心中暗赞了一声,虽说梁城是州府所在,又得河运之利,繁华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市井行人多有一种安定自信的神态,这可就是了不得的本事,这州牧大人必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有心发问,想一想还是放了帘子.
到了梁城馆驿,只是用了些茶点,看楚人的样子怕是要继续赶路的,高欢多少有些费解,楚使沈正大人可以说是人如其名,实在算是位正人君子,如此做法应不是要给己方个下马之威,便对公子木和孟大人说,沈大人乃是位有德君子,此事看来必有原委,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孟习说奉孝之言有理,若是有心为难,昨夜宴饮之时只需好客些便足够我等消受,何需如此,只是担心公子的身体吃不消.李木苦笑一下,言道以孟老的年龄,尚且为国之体统用命,我自受得,话再一转说道若无老师的法子,只怕真真受不起了.一句话说得孟习面露激动之色,高欢自然也是如此,虽然心知李木此言是收买人心,到底心中一暖.体贴之言没有人会嫌听的多.
沈正的脸上多少有一些尴尬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原因:梁州府东南,是连山山脉,贯穿楚蜀两国境内,绵延千里,大约十年前出了一伙强人,到如今人数几近万人,为首者被称之为连山九寇.数日前,冯九于梁州府城落网,是以此地不宜久留.
孟习听完忙说尊使不必为难,我等自然是客随主便.沈正拱手,称谢离去.见公子和高欢都是不解之色,孟习压低声音:"这连山九寇的事,一时难以说清,只是这寇首赵大,身世和经历离奇,待晚间再容老臣向公子和高大人细细讲来.眼下的情形,倒是早走的好."
一路上琐碎之事不提,只说过了连山地面,随行的楚国内禁卫们如释重负,大都长出了一口气,这让高欢对这赵大其人其事,生了好奇之心.前面的县城叫做焦,今夜便要在这焦县歇下了.
到了焦县馆驿,一切安排妥当,李木硬撑着身体:"实在是有些不堪,烦劳孟先生代我谢了宴饮,两位先生也请早来,失礼了."孟习和高欢连忙还礼,李木便由亲随扶进了居所,孟习与高欢略一商量,自去与沈大人说辞,高欢则留下,唤来与自己相熟的李五十八,嘱咐他为公子仔细准备些流食调养身体.想到公子木是重诺之人,晚间叙话是断不能更改的,一会谈话倒是不宜过久.不多时,孟习便回来了,道沈正大人已然同意了公子所求,考虑到一路舟车劳顿,今日都各自用餐.高欢听了也是高兴的,此时酒的度数虽低,没有酒后失态的担心,可喝多了肚子总是会涨的,他可不想今世再有一个将军肚,大小都不要.
回到自己住处,不多时便有馆驿裨女送上一小桌席面,然后便低头等候吩咐,高欢本不喜如此,想要打发出去,见那女子眼中露有惶恐之色,便知怕是担心伺候自己不周,恐遭上官责罚,只说自己有侍女伺候,你去外间寻个马凳坐着等候便是.那裨女本是担心这相貌狰狞之人品性轻薄,毕竟自己一会儿还要伺候这位大人沐浴,对方若是有意,自己也无力抗拒,这种事也不是头一遭了,只是担心对方"手段"凶狠,不堪承受.自从唐国打败米斯,杀俘杀得河赤数日,如今楚蜀二国皆以唐蛮呼之,也就不奇怪这个小女子为何如此惧怕这个刀疤男.听了高欢之言,知道这次逃过一劫,赶忙行礼退了出去,只是并不敢坐.
高欢看了一眼"解语"的吃食,不过是杂菜和饼子,本就没有意气的念头,于是主动开口相邀:"若是不介意,何不一道用些."海棠本以为这高欢再是雅量之人,两日来多少会对自己有些记恨,之所以没发作,无非是还没摸清自己的身份来路,如今自己以侍女身份,行小姐举动,借机难为自己一下那是一定的了,眼下如此作派,即便是有忍忍的成分,也算得上不同常人.
看着"解语",高欢十分肯定这个姑娘是个"甲亢"患者,这席面虽小,可也是一只整鸡,一条整鱼外加十二个小碗,还有一钵白米饭,自己一壶米酒只饮了一半,已是钵清碗干,鸡啃的那叫一个干净,一尾黄灿灿的河鲤悠然羽化成一整条洁白的鱼刺,静静卧在鱼池中证明自己曾经真实存在过.诡异的是对方这般吃法,几近于饕餮附身,你却偏偏感觉不到一丝狼吞虎咽的味道,尤其是现在,这姑娘还拿了一块灰秃秃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边,让高欢感觉很有些幽雅斯文之气,真是见了"鬼"了.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海棠如此还真不是有意为之,素日里一干杂事自有李琰身边的侍女伺候,独自行走也有酒肆客栈可去,这两者哪个会直言:姑娘您这饭量可真不是盖的!!!这两日因瞧不上这高欢,也为机密,所以不愿言明自己的身份,送来的饭食实在入不得眼,一直吃得都是自带的一小袋小点心,刚才拿帕子时想到师傅说过:食进七分,乃养生之道也.今日自己倒是正合师傅良训.抬眼见高欢呆呆瞧着自己,本是不喜,却也马上明白对面那位还没动几筷子,心想:你官小,人家送的席面也小,怪得姑娘我么?
"唉",高欢长叹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姑娘将来的婆家如果不是高门大户,只怕吃也给吃穷了.自己只能吃杂菜,啃干饼子了,谁让自己肚子饿呢,谁让自己吃东西的速度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呢,丢人啊!至于让楚人再送些酒菜,想都没想,这一桌席虽小,寻常三到四个成年男子只怕也吃不完,厚着脸皮座实一个饭桶名声,委实没有那个勇气.
合着有事,外间的裨女听到大人一声长叹,只当是哪道菜品不遂心意,应声进来请罪,抬眼只见那位大人正咬牙切齿的啃饼子,吓得魂飞魄散,不管是不是酒菜不合心意,让低贱下人见到如此有失体统的场面,只怕自己免不了要脱一层皮,一个不慎把命丢了也未可知.把头一低,"扑嗵"一声跪下,只等发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