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子靠在一棵树干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高欢不敢多看,埋头固定帐篷,心想好在是自己和伙计们学过,不然又要没了面子。扎好帐篷,又寻了些干草,细细地垫平。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李仙子的行李打开铺在干草上。这才出来请李仙子休息,李仙子细细一声多谢,让高欢很是受宠若惊,钻进自己帐篷才突然感到浑身酸痛无力,便草草把行李铺了,一头栽倒,再不想起来。
高欢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宗哲那圆睁的双眼,总在自己脑海里浮现。隐约从李仙子帐篷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不禁感叹,真是女版的刮骨疗伤啊!脑中猛然一副李仙子香肩半露画面闪现,心头一时狂跳,面红耳赤。用手伸入自己怀中,紧紧握住小莲为自己做的香囊,方渐渐平静下来,连宗哲那眼神似乎也识趣的远去,不知不觉睡着了。
宗哲自帐篷旁边那棵大树上鬼一般的飘进高欢帐篷,大吼一声还我命来,一刀如电劈下。高欢猛一蹬腿坐起,浑身冷汗,再也没了睡意。弯腰出了帐篷,月色如水。夜风吹来,不由打了个冷颤。
意外发现李仙子也没有睡,在篝火边静静坐着。高欢实在不想在梦中与那宗哲大哥重逢,只得上前没话找话:“以后有生火这等粗活,仙子只管喊我。”说完心想这绝代佳人如果不愿搭理自己,就证明对自己白天的言行还在意着,那自己以后可就真得小心谨慎些了,要知道有本事的人必然也是有脾气的,虽说断了一臂,收拾自己这样的估计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出意料:“高公子也睡不着吗?不妨坐下说话。”高欢忐忑坐下,火光映在李仙子白玉般面上,好似添了一抹红晕,虽粗布衣裳,难减一丝妩媚,倒因火光映照,别有一段风流,高欢不敢再看赶忙低头。一时不免有些尴尬,便想胡乱引个话题:“不知日间仙子和大当家是如何发现那胡二就是凶徒的?”话一出口立刻后悔,自己想都不愿想,何况对方因此断了手臂呢,提这事干嘛啊。李仙子似乎并未在意:“他一到院门,浑身杀意外泻,他没学过内家功法,如何瞒得过我。也因没学过内家功法,瞒得我好苦。败在他手里,倒也不冤。你可知他如何练刀?”高欢摇了摇头,知道必有下文。李仙子将那本《宗哲刀法》递给高欢,说是一本,不过就是几页。高欢翻了翻,也是看得心中叫奇。在高欢的印象里,刀法和气功之类的书,总是有招式图谱和呼吸行气介绍的,毕竟前世高欢学过一段气功,这辈子练的秦家强身健体功法就是专门锻炼呼吸的,都是有规可循的。《宗哲刀法》里面一招半式也没有,不过就是一段文字,简单整理一下大概意思如下:宗哲自十二岁接掌祖传宝刀,开始练习刀法,因父亲战死,无人指点。头三年,只是用蛮力日日挥刀断木万次,虽有小成,但无大进;再三年,每日从晨至昏凝神站立,日落月出方出一刀,此时刀法已有所成,但心中总觉不足;又三年,已无固定之法,每日或出数刀,或一刀不发,自觉刀法大成,然不足之感未去;后三年,不再碰刀,每日只是贩马做些苦力。十二年冬,草原大雪,归途上族人冻毙无数,胸中郁气难出。回家一怒拔刀,随心所欲,再无牵挂。从此纵横草原、燕地之间,未逢敌手。看到这里高欢觉得,不管这宗哲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恶事,单从武学角度上看,绝对称得上是大宗师。这样的人,就算拿把菜刀估计也能威震天下。再往下看是宗哲写给儿子的几句,也简单整理一下:此次姜国之行,是死中求生,若事成,则霸业可待。日后为父恐常年征战,借此闲暇写下心得,并不一定适合你用,须创自己之法,方为大道。
高欢心中长叹:人啊,不能太了解,太了解了,你就很难保持单一的爱与恨,你就很难分辨他是善还是恶,是非对错并不是简单的好与坏两个字评价得了的。有哪一朝的开国君主杀功臣不是杀得血流成河,能“杯酒释兵权”的,绝对称得上是仁君了。和那些人比,宗哲大哥您绝对是个好人,既是好人,以后您就别来找我了。
将书递回后,想为自己的冒失作些补偿,便把匕首取出双手奉上:“我不会武艺,留它无用,不知仙子用不用得着,如有失礼之处,还请莫怪。”李仙子看高欢很紧张,不觉有些好笑:“传说胡人王刀是天上落石所炼,余料就打了把匕首,同为至宝。如此还要送与我吗?”高欢心想:我哪是拿刀子捅人的料啊,既然你瞧得上,那拿人的手短,想来日后不会再找自己什么麻烦。用脸皮厚如城墙形容高欢并不过分:“既为至宝,更不该留在我手中,好比明珠暗投。也只有如姐姐这般的仙女才配得上,还请姐姐务必收下。”拉关系这勾当,高欢还是比较擅长的。李仙子一笑:“连姐姐也叫了,高公子的姐姐好象还蛮多的。既叫了姐姐,总不好白拿你的,这把春水就算我回送你的。”高欢此刻脸红的跟猪肝一个模样,打定了主意,死也不抬头。手上一轻,再一重,李仙子的指尖一触掌心,高欢如同被电击中,浑身酸软。等回过神来,抬头擦汗,李仙子早回了自己帐篷。
手上是一把精美小巧的匕首。略一拔,如春日里小河流水一般暖洋洋、亮晶晶。春水。这回自己不是做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