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亡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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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口大锅里洗澡那感觉确实很奇特。四个人轮流洗完,小仙也做好了晚饭。餐桌摆在院子里,很丰富,有时令蔬菜,有蛋,还有片片色泽金黄的腊肉。吴家国在席上发表了关于反朴归真、回归自然的长篇大论,完全抛弃了他感兴趣的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桌上欢声笑语,桌下黄狗和鸡群也闹得不亦乐乎。

    饭后,大家观看了夏小刚手工制做茶叶的过程。白驰名的脚不方便只能坐在桌边,看着小仙收拾碗筷。他完全像欣赏一朵花儿或者别的美景一样――直看得她起了一阵有趣的微颤,垂下视线,走进屋里再不出来了。

    山里的夜晚来得早,鸡上架了,星星在银杏枝叶间眨眼,而小仙在屋里则静得像只耗子。

    他们三个回到桌边时,小仙才款款地出现。她洗过澡了,松散的黑发还是湿的,换了一件斜纹格子花罩裙,漂来阵阵醉人的皂香。桌上激烈的争论突然安静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她大方地走过来,和吴家国坐一条板凳。

    白驰名的心里顿时一阵落寞。

    “我们在说这棵银杏树,”吴家国说,“风吹树叶的声音像有人在叹息。”

    “听说在有月亮的晚上,”龙小鸣急促地说,“银杏树下会出现鬼魂。”

    “这种事我表哥知道的最多。”小仙微笑着说。暮色中她的微笑看起来更加迷人和负有感染力。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病……反正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啊?”四个大学生发出惊叹。

    “我表哥说,有几次半夜里他看到树下站着一个女人在梳头,那头发一直垂到膝盖。我也想看看呢!”

    “他不怕吗?”

    “不怕。女人梳完头,就用长长的指甲拨弄梳子的木齿,发出叮咚的声音,好象很寂寞的样子。”

    龙小鸣背对着银杏树,感觉浑身不自在,慌忙和白驰名挤到一块去了。

    “脚!你碰到我脚啦!”白驰名痛得叫起来。吴家国和区江嘲笑胆小的龙小鸣。

    “没有所谓的鬼魂的。”白驰名说。他想到山里人都很迷信。

    小仙笑盈盈地盯着他说:“你可以问我表哥嘛。他跟我说过好多回,我问他,女鬼为什么要站在咱家银杏树下呀?他说,等人,已经等了50年……”

    突然,银杏树上发出怪异的笑声。

    四个大学生差点掀翻了桌子,全都嚯地站起来,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小仙笑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猫头鹰,是猫头鹰叫!”

    “我第一次听猫头鹰叫,这么恐怖!”吴家国仰头在树梢间寻找着说。

    “猫头鹰有很多种叫声,但总的听来都像在笑。”

    果然,话音未落,猫头鹰又发出一串“咕碌碌”的颤声。可是密密匝匝的银杏树上怎么也看不到它的身影。

    大家重又坐回桌边,说些别的话。吴家国滔滔不绝,其间小仙也提出很多有趣的问题,大多是问学校里的事。她只念完了小学。有的问题实在引人发笑,但更突出了她的单纯和天真。不过,一旦涉及到农事四个大学生则无知得如同白痴。

    夜色已经浓了。院子里的柴篷和笼舍都模模糊糊了,银杏叶片散发着朦胧的清辉,竹林是一片黑沉沉的莽原,一只蝙蝠在那里无声地飞着;四周的山峦似柔和的剪影贴在深邃的蓝色天空上,点缀着钻石般硕大的星星;流水声清晰入耳,在他们谈话的间隙填充进来。

    小仙的脸蛋像一团热篷篷的香雾,又似一朵在夜里播散花粉的白合。每个人都能嗅到她甜甜的气息而心情愉快。她占据桌子一角,显的有些拘谨,她的声音有些抖,不禁让人感觉她在发颤。她和白驰名相对而坐,眼睛幽幽地放光。白驰名一开始不确定,后来他感觉到了女孩大胆的眼神。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会一直这么凝望着。

    不知不觉间,一轮明月升上来,洒下光华。卧在桌下的黄狗站了起来,带着长长的影子在院子里走动。银杏树下斑斑驳驳,水槽里的水闪闪发光。

    “月亮有晕。”龙小鸣仰头望月说。

    “月亮长毛,大水漫过桥,”小仙抬起洁白的小脸说,“明天会下雨呢!”

    “下雨涨水,瀑布就更壮观啦!”区江的话打消了大家的顾虑。

    夏小刚已经做完了茶叶,拖着沉重的步伐,进第一个屋睡觉去了。山里人睡得早。小仙也掩饰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在月光中能看清彼此的表情,白驰名没有再捕获到那双直率又多情的眼睛,不禁怀疑在月升之前是否是自己的误解。

    “我们睡哪儿?”他说。

    “啊,中间的屋子,”小仙站了起来,“我去收拾一下。”

    “夜色多美啊!”小仙走后,吴家国感慨地说,“我愿拿今晚换大学里所有的夜晚。”

    “你的大学里所有夜晚都是枯燥的,”区江说,“应该丢进垃圾桶。”

    “这里只有我和小鸣没有女朋友,”吴家国说,“懂我的意思吧,两位?”

    “我们已然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吴家国捣了区江一拳,抬头说:“驰名不会跟我争吧?”

    白驰名说:“我脚痛……”

    “你们可以睡了。”小仙出现在门口说。

    大家把桌子板凳搬进屋,又走出来,小仙在他们身后掩上门,懒洋洋地说:“早点睡吧。”

    四个大学生来到中间的屋子。从房间摆设能看出是小仙两个舅舅睡觉的地方,有股汗臭和烟草的味道。白驰名和龙小鸣睡一张床,他还在想那女孩融入夜色的眼睛。龙小鸣坐在床头写日记。另一张床上,吴家国和区江靠在那里抽烟。

    “你说,今晚她坐在我身边意味着什么?”吴家国问。

    “她从屋里出来离你最近嘛。”区江回答说。

    “我和她抬杠时,她不停地用手推我,看到没有?”

    “那都是无意识的动作。”

    “她应该有十六岁吧?我认为她有了不起的感情。”

    “她跟城里的女孩子不一样,还是一张白纸,感情方面需要有人唤醒。”

    “什么白纸!是一朵未被玷污的山花。”

    “我不希望被你这么粗俗的人给摧残了。”

    吴家国夺掉区江嘴里的香烟,“浪费我一根烟。”

    “关灯了。”白驰名说着拉下灯闸。

    吴家国和区江继续说些别的话。吸完了烟,躺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叨唠……渐渐地无声了,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吴家国悄悄的起床,拉开门来到院子里。月亮更加朦胧了,红红的,几乎是圆的。黄狗摇着大尾巴走过来,亲热地蹭着他的腿。猪在笼舍里打呼噜。他闻到夜的气息、猪粪和嫩叶的气味。小仙和她表哥那间屋子一片漆黑。银杏树下暗沉沉的。竹林是一片茫茫的浓雾,汨汨的流水声比白天加倍有力,仿佛竹林后有群喧闹的精灵。

    “我面前展开了一个新世界!”他自言自语地说。叼起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上,但“卟”被吹地灭了,可是并没有起风,他感到诧异。一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地叫着,他挥手驱赶。远处猫头鹰发出笑声,他心头一震,接着,黄狗低下头向后倒退,它的毛都竖了起来。

    吴家国感到一阵寒冷,他看到一小片银杏树叶开始颤动,然后像波浪一样扩展开来,沙沙作响。他连忙收掉香烟,转身进屋栓起大门,那颗心还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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