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驰名的脚已经消肿了,他下床试着走几步,感觉不到疼痛。这草药果然很神奇。其它人还在呼呼大睡,他拉开大门,上完厕所后,在屋檐下一张竹椅上坐下来。
太阳蒸发出南瓜花的芳香和银杏树叶淡淡的味儿,泥土有些潮湿。他心旷神怡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观察周围。
夏天的山野一片生气――
葱茏的植物竭力舒展着枝叶,贪婪地吸收每一份晨露和阳光。对面的山巅后耸起灰黄的积雨云,仿佛是另一座梦幻般的山峰。
厨房里烟雾缭绕,飘来饭香。夏小刚在喂猪,带着微微的兴奋注视着一群鸡啄食猪槽溅出来的糠渣。
“小刚,这些动物喜欢你呢!”白驰名说。
夏小刚嘿嘿笑着,说:“我负责喂它们。”
“那你表妹负责什么啊?”
“她做好多事,做饭、洗衣,还有……还有,给你换药。”
“给我换药?”白驰名感到诧异。
“昨晚她睡觉时说,‘啊,忘了给他换药了’。”
“你听见了?她人呢?”
“药膏不多了,她起早做好饭就到对面山上采药去了。”
“可是……我脚好了呀!”
“真的?你走走我看。”
白驰名站起来,迈着大步走了一圈。
夏小刚看着又嘿嘿笑起来,说:“好了,好了。”
突然,黄狗从门廊里呼刺刺地跑进来,在院子里撒欢。白驰名抬头一看,小仙出现在竹林小径上,正往家走呢,手里握着一把湿漉漉的草叶。她走进门廊时,白驰名一瘸一拐地迎上去。
“啊,你起来啦?”小仙理着鬓发说,“快坐着别动。”
白驰名转身对迷惑不解的夏小刚眨眨眼。
小仙走进厨房很费劲地捧出一个大石臼,白驰名恢复正常的步态上前帮她接过来。
“我帮你。”他说。
“要把这些叶子捣碎――呀!你的脚?”
“我脚的怎么了?好了。”
“你――”小仙脸上泛起红晕,一甩手钻进了厨房。
夏小刚嘿嘿的笑个不停,以至抽搐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小仙端出一盆洗脸水和一盒香皂,悄悄地放在那里,她的脸有几分凝重。白驰名想着道歉还没开口,她又钻进厨房了。
牙膏牙刷和毛巾他们都自带的,白驰名回房间去取时,用毛巾把他们一个个抽起来。
“懒猪,还当是学校宿舍呢!”
区江揉着惺忪的眼睛说:“轮到这浑蛋报复我们了。”
吃早饭时,天空那片积雨云增大了数倍,并且底部变成了墨黑,连下面的山巅也像熏黑了一般。山里人的早饭很正式,因为一天都要在山上从事体力劳动,所以早餐比任何一餐都重要。
“谁知道奈河瀑布在哪座山里?”吃完饭,龙小鸣问大家。
“沿河道找,笨蛋。”吴家国回答道。
“沿河道要绕远呢,”小仙说,“而且很难走。”
“那怎么办?”
“你们顺公路走五里,然后走山道,近多了。”
“山里这么多山道,我们怎么知道是哪条?”
“有两棵栗树的那条就是。”
“栗树是什么样的?”
“你没吃过板栗?”
“吃过,但没吃过板栗树。”
“板栗树不能吃。”小仙笑了笑。
“我知道,没见过。”
“哎呀,”小仙解下围裙说,“我给你们带路吧。”
吴家国转身对伙伴们做了一个“V”字。
“你今天不采茶吗?”区江问。
“现在茶叶收尾了,采回来加工后不卖,留着自己喝的,耽误一天不要紧。”
“那就好。你喜欢照相吗?”
“喜欢啊!”
“我带了数码相机,来几张合影就算感谢你对我们的盛情款待。”
“不要客气。”
他们在房屋前,银杏树下,门廊外,竹林里分别照了合影;夏小刚跟他的黄狗、猪,还有鸡群也照了像。他乐坏啦。
“这个要冲洗后才能看到吧?”小仙小心地问。
“现在也能看到,你要是不满意还能重拍。”区江把相机里保存的图像一张张地翻给他们看,兄妹俩每看一张脸上就漾起微笑。
“我家只有一件雨衣。”打点行装时,小仙拿出一件绿色雨衣无奈地说。
“会下雨吗?”白驰名问。
“下午肯定有暴雨。”
“说不定下午就回来了。”
“嗯,瀑布旁边有个土地庙可以躲雨。”小仙像是对自己说。
他们出发时跟留守在家的夏小刚和黄狗挥手作别,顺着长草的公路向一条山谷进发。有说有笑的很快就看到那两棵栗树了,风把枝叶镀上了一层银晕。栗树像两个门柱,山道从中间穿过。树下垒着石块似乎是供人休息用的,地上有些烟蒂和雀粪。小蚱蜢从路边干枯的野草中跳跃出来。
走上山道就是走进遮天蔽日的树林。地上堆积着厚厚的枯叶,踩在上面很松软,到处都爬着一种黑红色的百脚虫。一只红嘴蓝羽的鸟儿一路跟着他们鸣叫。空气中有股浓重的湿气和腐败的气味。
隐约能听到什么地方传来狗吠和细小的人语声。
“那个山谷里有个大村子,叫赵家,”小仙解释说,“我大舅跟赵家的小凤在谈对象。”
“你们这儿的小伙都娶本地姑娘?”白驰名问。
“大部分是。”
“本地姑娘不想嫁到外面去吗?
“想啊,得有人看得上。”
区江插嘴说:“现在城里人把纯天然的东西都当宝呢!”
“什么是纯天然?”
“呃……就像奈河、像茶叶、像瀑布,还有你。”
“我不懂。”小仙说。
他们四个都希望能够照顾到小仙,但走了一个多小时后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倒是小仙表现的轻松自如,步履稳键,有时还得停下来等他们。她生在山里长在山里,走起山路自然是家常便饭。
树林里越来越来昏暗,压抑得他们吐不气来。他们说话很少,对路边的景致也失去了雅兴。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疑似幻觉,接着“咔嚓”一声,头顶上响起炸雷,他们惊叫起来,牙齿直打颤。
小仙跑到开阔一点的地方,看到对面山谷白茫茫的一片,大声说:“糟了,暴雨来了!”
话音未落,头顶上的树叶噼噼啪啪地响起来,像一群鹿在奔跑。
小仙把手里折叠的雨衣打开,递给白驰名说:“你的脚不能淋湿了。”
“我穿上雨衣脚也会淋湿的,”白驰名说,“这里只有你是女生,就别推让了,快穿上。”
“快穿上,快穿上。”其它人赞同说。
小仙无法只好穿起雨衣,暴雨以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震耳欲聋,一道闪电,又一声雷鸣,山都动了。
“回去吧!”小仙喊道。
“我们不能轻言放弃!”吴家国挥手说。
“我怕等会儿发大水,那就危险了。”
“还有多远?”白驰名问。
“一半路吧。”
“既然来了,就别回头,”区江说,“雨中观瀑,才震撼呢!”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龙小鸣举起双臂说,但是接着几颗豆大的雨点把他的头发都砸翘起来。
树林越来越来抵挡不住暴雨的侵袭,密集的雨点无孔不入,不一会儿他们都成落汤鸡了。地上的积水开始汇流,冲开枯枝败叶,有的树叶上还载着绝望的百脚虫。队伍在雨中继续前行。
“你们听见水声了吗?”小仙回头说,她裹在绿色雨衣里,睫毛上挂着水珠,嘴唇苍白。
“我脑袋里都是水声。”区江回答道。
“不,瀑布的声音。”
静静的听,除了雨声,雷声,似乎还有一种撼动山岳的轰鸣声。
“同志们,冲啊――!”吴家国喊道。队伍重又振作起来,加快了脚步。
穿过邃道似的松林,山道的一侧忽而跌落为一条深涧,湍急而混浊的河水像蛟龙一般奔腾而下,激起巨大的浪花。
“你们看!”小仙遥指前方,在阴暗、迷?的山坳之中,悬挂着一道白幕,真是神秘极了。
“啊――”大家兴奋得吼起来。
白驰名突然发现吴家国的表情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发现那棵树在移动。”他望着高出他们头顶的山坡说。
“树精吗?”
“你看――”
“呀,真的,不是一棵,那几棵树都在动!”
不断有小石头滚到路上来,擦着他们的裤管继续滚下去。接着,他们感觉到地面在震动。
“快跑!泥石流――”
然而,来不急了。仿佛是一种错觉,整块山地像浮冰一样剥脱,下滑,把他们铲倒,瞬间分崩离析,化为粘土将他们吞噬,一起坠入深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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