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儒轩一听就知道是小地主刘坤的声音,连忙迎了出去,只见在院内杀鸡的马小二已经抢先一步跑去把门开了,刘坤抱着一大坛酒气喘吁吁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阿娇,手里抱着一只大白鹅。见了沈儒轩,刘坤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道:“你搞什么明堂,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害得老子抱着个破坛子在门外站了许久,差点儿就支持不住了,三十多斤哪!”
不等沈儒轩开口,马小二用满是鸡毛的手指了指刘坤,又指着满院的骡马,戏谑道:“小地主,你眼睛瞎啦,没看见满院都是你的同类吗?不关门,让你跑出去吃了人家的庄稼,谁赔偿?”
刘坤默不作声,嘿咻嘿咻地把那坛酒抱进厨房里,转身出来,走向一群骡马,滑稽地作了几个揖,点头哈腰,一本正经地说:“哎呀,老伯,伯母,多年不见,小生这厢有礼了!”
马小二笑呵呵地道:“秀才,怎么样?你看连他都承认是畜生了,还跟他的上一辈攀亲戚呢!哈哈,看见了吧,刘坤这个小马驹是个孬种,才驮三十多斤,就气喘吁吁,差点儿就像癞蛤蟆一样趴下了。”
刘坤哈哈大笑,油腔滑调地对大家说:“各位亲朋好友,刚才我是跟马锅头的爹妈打招呼啊!你们没听见我喊伯父伯母吗?马锅头,你这个鸵鸟下的臭卵——大坏蛋,我一见你就心烦!”
众人哈哈大笑。沈儒轩迎上前去,向刘坤作揖,满脸堆笑地道:“哎呀,刘少爷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抱进厨房里的那是酒吧,为什么我叫你们,每次你们都要顺手牵羊地拎一些东西来,弄得我好窘?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以后不许拿东西来了,这些东西我家里有,即使没有也可以去买嘛!咱们可是莫逆之交,到我这儿来,你客气什么?”
刘坤忍住笑,解释道:“这是龙马乡乡长侯茂琪孝敬我父亲的苦荞酒,是用小锅烤出来的,一次只能烤出来两三斤,十分珍贵,他们叫它‘家乡调’,好喝得很。我老爸年事已高,不喝酒了,听说你这儿来了贵客,叫我抱过来大家喝。沈儒轩,你这个大孝子,你应该知道什么叫父命难为吧?这么大一坛酒,路又有点远,要是我做得了主啊,我才懒得拿给你呢!”
沈儒轩拉着刘坤,来到上官英面前,介绍道:“这位就是腾冲商人上官家的大少爷上官英。也是机缘巧合,今天路过永平,因下雨,马店爆满,无处投宿,来寒舍借宿,方才认识,如今我和他已经结拜为异性兄弟……”
“哦,幸会,幸会!我可是久仰上官家的大名了啊!”不等沈儒轩介绍完毕,刘坤就忙不迭地向上官英抱拳作揖,连连恭维。
“幸会,幸会!”上官英也向刘坤抱拳作揖,望着沈儒轩不好意思地呐呐地说,“这位兄弟该如何称呼?”
“刘坤,乾坤的坤,永平银江镇镇长的小少爷,因他家有良田千亩,我们都叫他小地主。他是我儿时的伙伴,彼此从小就要好,所以叫他过来和贤弟认识认识。”
“哦,听说过,听说过!永平刘镇长家,那可是有名的乡绅啊!”因经常路过永平,虽然不曾认识,但对于刘镇长之家,上官英也了解一些。
“什么乡绅,他家呀,纯粹是地主恶霸,土豪劣绅,是大恶人!”马小二一边杀鹅一边扯着脖子大叫,“**最恨这种人家了,革的就是他们的命,等**来了呀,他家就要倒霉了。小地主,我看你脖子后面有颗痣,那叫砍头痣,知道吗?**一到,立刻就会将你拿了,押赴刑场,咔嚓一刀,人头就落地了,说不定还要挂在城门上示众三天呢。不信咱们等着瞧!”
历史往往会在不经意间被人一语道破,马小二那几句原本是戏谑的话,不幸却变成了现实,真的被他言中了。许多年后,在**的炮火声中,云南省政府主席卢汉通电起义,云南和平解放。解放军接管了永平的政权后,突然宣布镇压欺压人民的地主恶霸和土豪劣绅,国民党时期的乡镇长统统格杀勿论。于是,二百多人被枪决,三十余个罪大恶极之人,没有被枪决,而是用鬼头大刀,咔嚓一声,砍下头来,挂在城楼上示众,其中就有自继父职的银江镇镇长刘坤的头颅。
马小二的老婆从厨房里冲出来,用一双**的淘米手揪着马小二的两只耳朵,破口大骂:“马小二,老娘给说过多少次了,和朋友开玩笑,说什么都可以,千万别提**,传出去那是要杀头的!老娘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你死了,就当死了一条狗,老娘我不会流一滴眼泪,但叫一大家子人怎么过?老娘今天非让你长长记性不可!”说着,手一用力,马小二疼得杀猪般地怪叫,连声向老婆讨饶。
众人再次哈哈大笑,刘坤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不仅幸灾乐祸,还挑拨离间道:“看吧,看吧,两口子自相残杀了!哎呀,马锅头,亏你还是个男人呢,让一个婆娘把驴耳朵都要揪掉了,你丢不丢人?要是我,早给她几拳几脚几耳光了,哪有让女人欺负的道理,真窝囊啊!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要是个男人,就当着大家的面,收拾她一顿,打得她遍地找牙,让我们看看,否则,你就是汉子屎,龟儿子!”
马小二老婆放开了自己的男人,冲刘坤欢快娇嗔地说:“该死的小地主,你别浪费力气瞎嚷嚷了,俺们家两口子不听你挑拨离间。你口口声声说不怕女人,其实最怕女人的就是你挨千刀的小地主了,你不承认吗?那好,有本事你今晚就别回去,看明早你那小老婆不来把你一双猪耳朵揪掉才怪呢,不信打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