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与丹增眼下还在第一组下方直线距离约一公里的地区延着孔布冰川向上缓缓攀登,他们从凌晨四点半开始这一天的攀登,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拄着登山杖在雪地里行走。当天的计划是用八个小时找到第一组留下的营地,支起帐篷然后休息。其它的队员被拉在身后很远,他们在随后几天会尽可能多的将氧气瓶和补给背上来。
希拉里与丹增此时必需非常的小心,因为到了下午时分气温较高,冰层会变得不太稳定,即使是沿着第一组的痕迹走也必须提防随时破裂的冰川。有时他们还能听到冰下的水声,要是掉下去就不知道会滚落到哪里,也许会当场摔死,或者会因为浸在冰水里而被冻死,在雪山上淹死的机会并不是很大。
这里是一片广袤而孤独的空间,天气好的时候尤其如此,除了单调的风声,就只剩下很轻微的积雪在脚下发出的声音。希拉里和丹增隔着十多米用一根细细的绳索相连,希拉里挥舞着一把68厘米长的冰斧走在前面开路。这样的高度不使用氧气又背了接近二十五公斤的装备,这使得他们每走一段就要停下一会儿,喘一会儿气。埃文斯留下的脚印时断时续,在有的地段什么也看不到,脚印很可能是被风刮掉了,也可能是被雪山上掉下的冰盖住了。
山上经常没来由滚下一块几吨重的破碎冰块,除了事先几秒钟能听到一些冰破裂的动静之外别无预兆,会不会掉到头上完全取决于偶然性。
能找到第一组的路线就可以很好的节省体力,也稍微安全一点,这种结省体力的策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下午三点的时候,希拉里再次找到了前面队友的足迹,就在左侧几米远的小雪堆后面,他几乎就错过了,没错!那是一串看起来沉重而缓慢的脚印。他回过身指示身后的丹增,因为风声很大他只能用手势要求后面的丹增向左转动,却发现丹增也在向他做着比划,丹增也看到了同一行足迹,不过他的手指向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右面?
“还真的有一道脚印,看起来埃文斯与布尔吉朗分开走了一段,这有些奇怪了……他们可没有前后走成一条线。”
两行足迹隔着约一百多米平行存在着,按说隔的也太远了,甚至还隔着不少很宽的冰缝,左面的离希拉里较近,他能够看的真切,右边的可隔着很远,看不太清楚。
“等等!”他觉得有些可疑,即使很远,也不难发现那道痕迹明显的较浅,步幅很大,看起来留下脚印的人心情不错,几乎是跳着走的。希拉里心中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希拉里没有带望远镜,他现在可不想多走上一百多米,跳过一道深不见底的冰缝去研究那串脚印。他并不是一个缺乏好奇心的人,不过仅限于现在,他不想让一些离奇反常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希拉里知道如果自己走过去,最终能够证实的无非是那些脚印并不是埃文斯或者布尔吉朗留下的。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有个什么东西一直跟着自己?”他决定不去看个究竟,同时强迫自己的大脑不去瞎想,但这又是做不到的。
如果说起可能性,丹增看到的所谓脚印也许只是一块坚冰在山坡上跳跃着滚落下山时留下的一连串的浅坑。
“这样的高度,没有一只鸟,每走一步每一次呼吸都是这样的艰难,不能想象有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就在不远的地方大步如飞地跑上跑下。”他心里暗暗想着,说服自己可真的很难,他心里很清楚那应该是一串脚印,而且没有穿鞋。
前面营地近在眼前了,胡思乱想使得高原反应加剧,他需要坐下来吸一点氧气。
这片营地在山谷里的一片乱石滩上,奇怪的是这里早过了南坡雪线却没有积雪,希拉里想起丹增曾经说过这处营地在下午的时候很温暖,走近了才发现此言非虚,乱石上竟然蒸腾起了一片雾气,他实在太累了,一头钻进了雾气腾腾俄营地,一屁股坐在营地里的一块石头上,这块黑色岩石竟然被下午的太阳烤得有些温热。
“真是一个休整得好地方”
不一会儿,一块云彩很缓慢地飘了过来,遮住了,或者说充满了营地。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一顶破旧的黄色帐篷。留在云雾里会给人一中窒息的感觉。希拉里决定先脱下鞋子检查一下自己的脚,然后磨一磨鞋钉,他尽量让自己有事可干,这样就不必去想别的事了。
晚饭是油腻的咖喱鸡肉和扁豆,用煤油炉慢慢加热,好歹是热的。帐篷外面气温已经降了不少了,两人钻进睡袋聊了一会儿。丹增一年前来过这个营地,他说接下来的路程够受的,不过瑞士人已经在几处有裂缝的冰面横置了铝合金的梯子,但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另外他相信前面的一组也应该在险要地段留下了一些绳索和环扣。
“我不这么想。”希拉里说道。
“他们带的绳索不够多,很可能会等到更高的地方才使用,而扫清这一段高不成低不就的的通道,是我们明后两天的主要工作,我们要让支援组尽可能向上推进。”希拉里又补充道。
他听到丹增应了一声,然后在睡袋里转了个身,把脸转向另一变。
“这座山很有意思,她允许我们在一个限度上接近她,这好像是她宽容的一面……这与南阿尔卑斯山完全不同,有些名声在外的险峻的大山实际可能只有三千七或者三千八百米,而我们的起点就已经超过了那样的程度……所以,可以这样说,这是一座宽容的山。”希拉里自言自语起来,这回丹增没有接他的话。
“但是她又很残酷,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她,谁想得寸进尺的话就会不断有人死亡。要我说,这就是她性格的另一面。我想我们已经超过了她放任我们的限度,接下来的路就会很难,不再是风和日丽,无惊无险的路程了,你是不是同意这种看法。”
丹增好像又应了一声,这次轻的几乎听不到了。
“我感到我们在这里并不很孤独,实际上我现在的感觉很难形容,我相信今天看到了埃文斯和布尔吉朗以外的什么人留下的脚印,我想你也是这么想的,这理应是不可能的事,我当时没有花二十分钟走过去确认,现在我告诉你,是因为我害怕那是真的。”
“我刚才在想,这里没有一只鸟,任何一只披着皮毛的动物在这里捱不了多久就会冻死,但是……这是个反常的地方,总有些个例外。或许你们传说里的某些事是真实的,对了!退出登山队的脚夫们不是说山上有强大的生灵等着收拾我们吗?你们的传说是怎么说来着?比如山顶女神的宫殿和她们的守护者?”
丹增这次没有丝毫的回应声,可能已经睡着了,也可能只是不想回答希拉里的傻话假装睡着了。希拉里挠了挠头想灭掉煤油灯睡觉,转念一想,油灯还是亮着好了,他拉过背包枕在脑袋下又把他那把长柄冰斧挪到旁边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然后闭上眼睛等着睡着。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希拉里睁眼发现眼前竟是一片白茫茫的,原来云雾已经钻到帐篷里了,他猜想外面已经是漫山的云海了,爬到外面果然有一片云涌进了营地,比前一天更浓稠更让人窒息。
云雾里有一个淡淡的影子,希拉里环视周围的时候差点就错过了这个影子。
“埃文斯,是你吗?”希拉里轻声问道,他当然知道那里站着的并不是埃文斯,埃文斯可没有这么高的身材。他只想尽快退回帐篷找到他的冰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