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如同往常一样开始降一些营地里琐碎的事情,约摸讲了一刻钟,好像讲的差不多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非正式的话题,话锋一转:
“对了先生们,你们早上都看到那些脚印了,其实完全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已经发现真相了。那些脚印如果不是一只熊的,那么就是营地里某人早上留下的脚印,很明显今天早上的雨水会使脚印边缘的雪融化,所以脚印会显得比较大。”说到这里的时侯,他停顿了很久,这使得有人觉得他已经说完了。
然后他又开腔补充道:
“也有可能是一只雪豹。我们的牦牛能把物资从山下驮到这里的营地,这说明很多动物都能在这个高度生存,这很能说明问题。”
他扫了一眼其余的队员,看上去大部分人都不信他的话,但是也没人想提出反对的意见,于是亨特上校再次转换话题,他许诺到了5月底,每一个脚夫都能够得到额外的奖金下山,这样大家在很长时间内都不用再干这份危险的工作了。看到挑夫脸上略为漏出了欣喜之色,上校宣布散会。他认为他的讲话已经很好地起了作用,别人信不信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只要捱过一两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作为老练的组织者,他对意外事件随时做好了准备,亨特手头还有一些黄金可以在最后关头收买铁了心回家的脚夫,不过就眼下而言,还没到这个份儿上。
队员们在雨水最终冲洗掉那行脚印前,对几个清晰的脚印进行了测量和拍照,不管那些脚印是什么动物留下的,那肯定是一个直立行走,母指很大另外四个脚趾并拢的庞然大物。每一个脚印的长度约40厘米,长宽比与人的脚印相仿,体重大概比人类大的多。亨特说是雪豹当然是胡扯。这个月份从冬眠中醒来的棕熊或许可以留下了一串如此长宽比的脚印,而且熊确实能够偶尔地直立行走,但是自然界的熊不大可能直立走上很远,除非是只马戏团的熊。
上校招集讲话的时候,希拉里正在对那串脚印进行跟踪,直到晚上才回到营地,他只对亨特本人作了口头报告。据他的看法脚印确实是向山上跑的,最大的步幅约两米,很难想象这是正在攀爬45度的陡坡时跨出的一步。脚印在一个山崖的转弯处就消失了,它不是失足掉到山下去了,就是徒手攀着冰爬到更高处上去了,总之雪地上突然就没有痕迹了。希拉里是登山界的好手,能够不太费力地攀上垂直的石壁和冰壁,但是考虑到这个月份冰川正在融化,山体上垂直悬挂的冰恐怕不够结实,于是打消了追踪的念头回转了大本营。亨特对此事也不置可否,只是提醒对方不要对别人讲起这些事。
不出亨特所料,几天后这件事已经被大部分人抛到了脑后。
从地图上看5300米的登山大本营的确建在了珠峰的南部山坡上,但实际上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山坡,而是在一片还算平坦的碎石滩。他们想要征服的珠峰还在北面很远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站在营地里就能看到她。
五月份之前,碎石完全被雪盖住了,随着春夏季雨水的到来,营地周围会逐渐露出黑色的石块,同时漏出来的,还有几个瑞士人留下的斑驳的旧氧气瓶和整齐堆放的丢弃物资,因为这里也是一年前瑞士人选择的营地。终年不化的雪线在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差不多就退到此地,不再向上。
遥远的珠穆朗玛峰还在云里雾里时隐时现,站在营地里必须用望远镜才能看得比较真切,在没有云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她另一侧的洛子峰,那是一座同样雄伟而不可预测的雪山,她与珠峰有一道壮观的山脊相连,山脊下方就是被称作“南坳”的一系列无法逾越的近垂直陡破和几条支离破碎的巨大冰川。
大部分人只消对着两座巨大的雪山看上一会儿就会由衷地体会到自己的渺小,只有少数反常的人在如此壮丽的情景下,体会到的是自己的强大,各中原由就无从说起了。
人们有时会想,站在高耸的山脊上是不是就能看到脚下无垠的北坡?这一点当然毫无疑问,但是那一边属于另外一个国家。
作为这一次登山队周密布署的一部份,英国人比往常早了一个半月来到5300米的训练营地,亨特上校要求每一个队员都要适应在这个高度的活动,按他的理解,如果能忘记这个营地5千3百米的海拔高度,那么他们面对的珠峰只不过是一座3千多米的山峰,并不比南阿尔卑斯山更高。这种貌似幼稚的想法就像是一个外行才能想出来的馊主意。但是,既然以往的办法都以失败告终了,皇家地理协会也就只得下决心让亨特用他在军队时的一套办法来试一试。
亨特上校作为陆军山地突击部队教官的时候,登山部分的训练大纲只要求一万英尺的水平,也就是海拔三千米左右。很显然在欧洲作战这个高度已经足够了。很多登山家认为上校和登山界其实并不在同一个圈子里,但是亨特本人自有其策划上的优势。他在向皇家地理学会阐述以往连年失败的原因时说道:
“以往的计划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根本没有计划。”
按照他的详细计划,这次探险不再是又一次个人英雄主义的表演,而是一次周密的集体行动。登山队将步步推进,用很长时间在登山路线上建立起1到7号营地,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在8500米以上建8号甚至9号营地,与此同时,大部分的人员卸下物资逐步退出,最终只会留下两个顶尖的登顶小组去最后完成登顶。
上校手里有一份尼伯尔一流高山相导的名单,他出了大价钱把他们网罗过来,雇用他们和其它的西方登山家一起反复接力完成1到7号营地的物资传递。希拉里承认,上校的这个繁琐的计划光看上一眼就会觉得头大,大概会让以前的大部分登山组织者发疯。
按照计划登顶的最终任务将由著名登山家埃文斯和布尔吉朗的第一组,和新西兰人希拉里与乔治组成的第二组来完成,老资格的尼伯尔相导诺查丹增将作为一名登顶的替补者。埃德蒙希拉里是这次行动的一个关键人物,他除了一般的攀登技巧之外,对垂直岩壁以及冰面很有研究,这得益于他常年攀登南阿尔卑斯所得到的经验。按照一年前瑞士队的描述,主峰下200米很可能有这种直上直下的山体或者冰面,绕无可绕。这种看法在1953年,是登山家的共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