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南山不停地观察着四周,偶尔还要抬头看看天花板,他确信现在那只怪物并不在这一层。他对常如松说:“把你的步话机给我。”
黑暗中他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被塞到了自己手边,他取过对讲机然后说道:
“你们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走动。”
交待完这句话,他就慢慢向楼边上捱过去,走的很慢很慢。楼外挂着一轮满月,惨淡昏暗,他觉得这不太利于自己隐蔽,于是他钻到背对月光的柱子后面,悄悄地消失在柱子的阴影里。
就这样过了很久,常如松等着郝南山回来,他有些绝望,手心里满是汗水,他曾经扑倒过带枪的毒贩和藏着刀的强盗,却从未如此紧张失态。
常如松经历过不少案子,有时候那些有所警觉的犯罪分子会伪装成乞丐或者学生,但是这些伎俩都逃不过他的视线,他能在拥挤的人群里找到那些一闪而过的惯偷独有的眼神。这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是他最强有力的依靠,也是本地扒手头上三尺的神明。但是,就在现在,在这么个宽敞的地方,他的双眼似乎不再可靠了,他乖乖的躲在黑暗里等着郝南山回来,因为郝南山告诉他,敌人能够在他的视觉中隐形。如果他不信这个邪,就决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搭救。但是,郝南山一直都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在哪儿耽误了,他有些后悔将步话机给了郝南山,如果按自己刚才的想法,走到楼边用步话机呼叫的话,说不定问题早就解决了。
“周队,还是我去那边看看吧?”
“你想怎么做?”
“我到楼边上丢一块石头下去也是好的,这样就不会惊动那个……那个东西了。”
“……”
周庆丰张大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觉得常如松说的也是可行的。
“那你小心点,还有要注意,不要砸到了下面的同志。”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庆丰的细心还是让人折服不已。
“知道了。”常如振作起精神应了一声,然后一闪也消失在黑暗中了,周庆丰立刻就有些后悔了,想喊住自己的副队长,已经来不及了。
常如松径直穿过几根柱子,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走运,如果周围有什么微小的变化,单凭着薄雾一样的月光也已经足够被他的眼角余光洞悉到,当然常如松毕竟无法看穿黑暗,于是他尽量避开那些巨大石柱的阴影,离那里远一些。常如松始终踩在浅浅的月光里,即使微弱的光线也可以使他略微安心。
常如松很快来到楼边上,看到不远处竖着几个很旧的啤酒瓶,扔出去就可以丢到下面那个反应迟钝的姜铭德的头上。他想起郝南山说过不要靠近楼边上,但是郝南山这个人他并不很熟,似乎未必一定要按照他的指导行动。他停下脚步留意周围的动静,四周悄无声息,包括那些月光无法穿透的阴影。他觉得这轮明月能够给自己壮胆,哪怕一丝光亮都能比黑暗更能给人带来安心。他很缓慢地走过去,蹲下,捡起一只酒瓶,酒瓶上沾满了水泥和黄沙,里面似乎还有少许的液体。这只瓶子被丢弃在这里应该也有不少年头了。常如松伸出头往下看,下面一排的警车正闪着警灯,几个警察正在车边吃盒饭抽烟,他的眼力不错,看到那个使劲抽烟的傻瓜就是姜铭德。只要扔下一只瓶子就立刻躲起来,如果那帮家伙还没有反应,那他就再扔一只。他盘算着酒瓶落地的时间可能有4到5秒,即使那个无形对手察觉到了,他也有足够的时间躲藏起来了。还必须扔远一些,万一掉在下面的草堆里可能不会发出太大的响声,粗心的姜铭德多半不会察觉到。于是他再次探出头去计算距离,大楼外一阵冷风吹过他的脸。或许风能把酒瓶带的更远,但愿不要砸到姜铭德的头,如果在这个笨家伙面前一两米的地方掉下来,那是最好的结果了,常如松心里这么想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一轮一直指引自己的月亮,月色模糊而又混浊,这好像不是常见的那种不太满的圆月,他从未想过月亮应该是什么样的,月有圆缺这当然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或许不太圆,但是起码边缘应该是圆滑的,总不会像是个小孩子一笔画出的那种糟糕的圆形,不过眼下他看到的就是那么个怪异反常的月亮。
浅黄的月亮开始扭曲起来,就像在有着细微波澜的湖水里倒映的一样,它正朝着常如松逼近。常如松一时猜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他很快又确信,在此之前他的梦境里从未出现过天体或者别的能发出刺眼光芒的物体。
郝南山躲在暗处不敢乱动,因为几分钟前他已经注意到大楼外的月亮竟然不止一个,一个在东南天边,另一个发光球体就在楼外正南20多米的半空中,如同在一块拙劣的布景版上的涂鸦一样,所不同的是它是立体的,无论从哪个方位看,它都是一团混浊的黄色光芒。他知道有不少善于变幻体色的动物,但是肯定不会有哪种动物会去伪装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天体,如果真有其物,那只能说明,它非但能力超强,而且智力也有问题。
郝南山和周庆丰在躲在大楼的两个角落里,同时听到了远处一声被硬生生被掐断的惨叫,然后是一只瓶子落地的声音。两人都冲出黑暗朝发出声音的地方飞奔过去,他们几乎同时奔到了常如松残缺的尸体旁。尸体的前面,一团高大的光芒正在试图变回半透明状,它可能想再次隐藏到黑暗里。郝南山已经领教过一次这种变幻,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家伙能在一两秒内就把自己庞大的身影和背景渐渐融合起来,但是如果时间太短,它就无法和光影配合的天衣无缝,他大声喊周庆丰开枪,他听到身后周庆丰正在缓慢地拉套筒上膛,听起来手非常地生,而此时对手正在消失,隐约可见巨大的轮廓足有3米高。
“啪。”的一枪,周庆丰没能击中那个在视野中渐渐消失的庞大轮廓,他几乎打到了天花板上。接着第二枪准头还行,他击中了已经完全透明的怪物身后的水泥柱子,发出一簇火光,但是很显然隐形的怪物已经不在原地了,否则也就不会直接击中柱子了。然后他朝柱子旁的阴影里补了一枪,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什么,周队长希望至少能让下面的人们听到枪声。他没有开第四枪,平举着枪走过郝南山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径直朝阴影走去。身后郝南山提醒他注意看上面,他的左手摆了摆表示听到了。
郝南山在周队长的身后跟随着,他手里只有一把刀,知道现在不是强出头的时候,他很担心周庆丰至多只剩下4发子弹,可能应付不了对手的攻击,所以他现在必须紧随着周队长以防各种情况的出现。他朝前跨出一步,一种轻微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嗡嗡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如果不是幻听,或许能说明那个东西没有走远,这很可能是它停留在半空中时发出的某种声音,但是这种细微的低频噪声并不能显示那个东西的具体方位。郝南山警惕地又往前跨了一步,感觉到自己的脚好像踩到了粘稠的泥水里,他知道那是常如松的血,几分钟前他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身旁。
眼下不是动感情的时候,他试着回忆起自己侥幸躲过的那次怪物的进攻,它似乎习惯从天而降的方式,而且它的隐形绝非完美无缺,只要它动,自己还是能看到它的,如果它不动……。走到大楼的边缘,郝南山撇了一眼东南面的月亮,他确信这个月亮是真的,它是那么的遥远而且苍白。郝南山突然领悟到一件事,那个怪物的隐形实际是依照背景的情况而被动变幻的,如果整个天空只有一轮圆月,那么它也只能被动地把这轮月色大致地变到身上的某个部位,其他部位则变幻成夜空的色调。
郝南山脚下踢到了一个滚动的东西,那是常如松的手电筒,他检起电筒故技重演,光柱飞快地在四周扫过,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脱离光柱轨迹停留在原地的反常光斑。
周庆丰被他晃的有些心烦,很焦躁地说:“你这样晃,我根本没办法瞄准。”
“不!只有这样才能发现那个东西,它对背景的模仿有一个延迟。”郝南山极快地解释道。
“你说的是真的?”周庆丰问道。
郝南山也不答话,他知道不出几秒庆丰就会看到事实了,只希望他到时候不要出手太慢了才好。空气里传来了低沉暴躁的吼声,好像是某种鲸鱼的吼叫声,郝南山的电筒划过一面空间时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惨白的拖影。怪物不再隐藏踪迹,而是变得暴跳如雷。郝南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红色动物,突然出现在眼前,就悬停在半空当中,背后有煽动着一对接近10米长的蝙蝠状的翅膀。
周庆丰举枪时,红色怪物开始高速地运动,它娴熟地拍动着它的巨大翅膀,穿过一柱子间的空隙,围绕着两人飞行。周庆丰迅速转动身体连开两枪,但这两枪都跟不上它移动的速度,第2枪还差点打到郝南山。
郝南山心想只剩两抢了,照周队长这样的准头怕是用机枪都扫不到这个移动速度极快的东西了,只能指望下面的同时快点赶到了。当然他并不知道有些老派刑警为了保护弹夹弹簧,通常在这种威力比苍蝇拍稍大一点的手枪里只装填6发子弹,而非他以为的7发。
周庆丰就是这样的老派警察,他迟迟不敢开火打出他最后的一颗子弹,怪物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它开始试探着突然飞近,然后象闪电一样又飞的很远。十秒内怪物进行了几次的试探,最后一次试探,怪物飞到了离两人非常近的地方,郝南山已经能闻到它身上的腥臭了,而周庆丰这次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两名警察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下一次进攻一定会是真格的。
怪物再次迎面扑了过来,这一次它有了些疏忽,选择了正面冲击,这给了周队长充分的时间瞄准。
郝南山大喊一声“快!”同时迅速向一边闪开。
周队长过于专注于瞄准,没有抓住一刹那的逃生机会,虽然这次他准确地击中了红色怪物,怪物也应声落在了地上,但是怪物失去控制的沉重的身体,迎面撞到了队长,巨大的惯性把周队长撞出了大楼,他下坠时看着红色怪物在半空中翻了个身,那身型活像一只红色的螳螂,它拍动着巨翼又一次窜了上去,而队长自己则仰面飞速朝下跌落。队长在下坠的最初一秒钟,看到有一个人影正在大楼的墙体外攀爬,似乎手里抓着一根很粗的电缆,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这个背影。又坠下一段距离,他看到了自己的同事们正在楼梯里拼命往楼上赶去,看起来他们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可惜太晚了。这也是周队长最后看到的一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