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死神在下雨天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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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县城后郝南山做了两件事,第一是到家了里找到一把刀,这是他几个月前巡逻时从一个小痞子手里得来的。当时那个小子正在街边打桌球,后来因为和别人口角就拿出一把小刀威胁别人。郝南山开车老远就看到了这个准备惹事的小流氓,但是他刚把警车停下时,那个小子就丢下刀逃走了。总之郝南山最后得到了这把在木柄上歪歪斜斜刻着“两助(肋)插刀”几个字的小弹簧刀。这把粗糙的小刀已经超过了管制刀具的长度,没收也不为过。郝南山记得当时拿在手上看了一眼,材质象是409不锈钢,也就值个十几块钱,一时忘了上交,就一直丢在家里的工具堆里。眼下作为一名警察,郝南山竟然只能想到这么个可以藏在裤兜里的武器。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给人在上海的母亲打了个电话,谈到了周选山这个名字,他母亲想了一下说知道这个人,而且周选山当大干部时帮了家里很多忙,只是后来被隔离审查后,失去了音讯。关于父亲最后一封信件中给自己取的名字是否有些出入,郝南山的母亲说确有其事,她是嫌难听故意将来两个字颠倒的。母亲最后告诉他,别人她不敢说,但是周选山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好人。

    挂了电话,郝南山想起以往和这个看门老头碰面时的情形,老头看自己的眼神确实有些怪,现在想起来,他当时已经知道自己是老战友的儿子了,只是不方便说而已。另外,他还记起,发现现场的那天,老头没来由地问自己会不会在树林里迷路?明显是有所指的,难道自己的父亲也有同样的毛病?

    晚上6点40分,郝南山揣着一把初级混混用的劣制小刀,开着车来到了宝欣大楼现场,姜铭德和其他几个民警正在楼下抽烟聊天,郝南山知道支队长是受不了上面的那个场面,故意在一楼磨洋工。高墙外不时有几个路过的人,竟然都不住地抬头看这幢破旧的烂尾楼,看起来纸包不住火,这件事24小时内已经传扬出去了。而现在收集证据的工作还没结束,怕是不久以后楼下就要有大批的人围观了。

    “你们聊什么呢?你外甥有从学校里收集到什么情报?”郝南山问姜铭德。

    “没什么新鲜的,这里的情况基本没外漏,社会上的闲人还来不及乱编,这上面的场面要是漏半点出去,县里可要炸开锅了。”

    “怎么可能不漏出去?迟早的事情,我看着门前的人流已经不正常了。”

    “对了!你知道今天法医怎么说吗?”

    “我哪儿知道,今天我又不在。”

    “他说白骨化的死尸的死亡时间已不可考了,其余均为5到6月间死亡的,他们采集了一些蛆和蛹作对照,更精确的时间就会有了。”

    “简直都是废话,这不就是本县人口失踪的时间段吗?”

    “法医后来又说了,他们说这作案日期还很难下结论,27楼的苍蝇已经在隔绝环境下繁殖了几十代了,传统的分析法会有比较大的误差。”

    “听他们瞎扯淡,他们有没有说死因?”

    “骨骼脏器都破损严重,这种情况在车祸中比较多见一些,另外就是没有找到刃器伤的痕迹,也没有钝器击打的痕迹,他们说是腐败程度太深就很难找到皮下伤,光从骨骼上暂时就看得出这么多。”

    “就是说这一天你们这帮人没什么进展?周队长没有骂人?”

    “我们哪有你神机妙算?没有你,靠我们这帮人一年也找不到这个现场,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案子可还真是乱成一团。”

    “对了!楼上还有谁在?”

    “周队长,姓田的法医,还有那个谁,三四个人吧!我不是都认识。”

    “周队长这几天没睡过觉吧?”

    “他的压力可大了,比你我都大。”

    正谈着,外面有一辆警车开来,是送饭的车。姜铭德开始拨打周庆丰的电话,拨了两次对方都没开机,常如松的对讲机也联系不到。

    “估计是没电了,他们这几天太忙都没来得及充电,要不我上去叫他们下来?”姜铭德试探性地说问着,但是完全没有动的意思。

    “还是我上去吧,我年轻几岁,爬楼还行。”郝南山说道。

    “那可就拜托你了,你也知道我受不了上面的场面,虽然大部分的尸体都搬走了,但还是太阴森了,我可是比不了你和周队这样的人。”

    郝南山快步向上走去,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这幢楼的外墙部分一直都没有全部完成,整栋建筑就像一个楼层与柱子组成的鸟笼,他上楼时可以看到西面的太阳正在飞快地落到地平线下去,很快天就黑了下来,一阵风刮过,外面又下起了雨来。这个月份正是江南地方的梅雨时节,淅淅沥沥的雨总是不停地下着,郝南山一个人在昏暗地楼梯上快步走着,他相信这幢楼的大部分楼层还都没有被仔细地检查过,只有等到明天白天,周庆丰集中更多的人力才有可能对这幢楼进行底朝天的彻底搜查。

    走到25楼时已经能够听到周庆丰和法医两人在大声地讲话,他听说过周庆丰和这个姓田的法医很熟,私底下关系不错。现在,两人好像是在打赌,很快他听到周庆丰虚伪的笑声就在楼道里回荡,这是一种无赖耍滑时特有的笑声。

    “一包烟,可别抵赖了。”

    “但是你不能证明别的器官没被偷走是不是?”

    “放屁,你说死者的肾脏一定是被偷了,但是你看我找到了肾脏,你他妈完全不懂人体解刨,就会找歪理。”

    “犯罪分子不是为了偷脏器,你说他们杀这么多人为什么?我靠的是推理,不用懂这些解刨学的东西。”

    “这些尸体唯一缺少的是部分脑组织,简单地说就是脑浆子,每一个颅骨都有向内的破裂伤,这才是这些尸体共同年的特点。”

    “罪犯偷大脑干什么呢?又不能卖钱?”周庆丰强词夺理道。

    “你这个人太有意思了,这是我该问你的事,不是你问我,不过我看你是解决不了的,因为你也没有脑子。”

    郝南山完全理解周庆丰顽固坚持自己观点的初衷,他无非是在捍卫着破案的基本依据,也就是合理的犯罪动机。作为是一个受过训练的警察必须依靠像样的依据才能推理案情,尽管有时候这些依据都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

    不知为什么,郝南山发现自己在这几个小时里,已经和周队长的判断有些渐行渐远了,现在自己好像正站在周选山与周庆丰的当中,他有时会觉猛然觉得某一方更有道理,但是最终又会回归混乱不定的思维。

    他上到27楼时,听到周庆丰咳了一下,笑声和说话声就停止了,周队长一定是听到了有人上来,他不想让某个同事们觉得他对死者不够尊重,郝南山就当作没听见前面轻佻的谈话加重脚步上去。27楼非常的亮堂,但是郝南山上楼时还是用手电朝楼层上划了划,为的是自己从漆黑的电梯井中突然冒出来不至于吓到谁,他看到有四个人,其中两个穿白衣站在现场抽烟,一个穿警服的黑影蹲着察看一具骸骨,另一个很高的人影则站在大楼边看着星空发呆。

    整个27楼就像一个巨大的考古现场,有几部很大的强光照明灯照射着,现场经过处理气味已经好多了。

    “你来了?是叫我们下去吃饭?”

    “是啊,周队,我总不能不把东西提到这个地方来吧?”

    “没有的事儿,田医生看着死人的脸才吃得下饭,是不是啊老田?”周队长很不严肃地拿别人寻着开心,这一整天来他都处于心情极好的状态。

    “没错!看着你的脸就更好了。”田医生反唇相讥道。

    “好了,都下楼了,灯就这么开着,等会儿还有人上来。”周庆丰刁着烟第一个走下楼去,几个人跟着都下了楼。几道手电光在漆黑的楼道里乱舞一气,一行人乱哄哄地朝下走。周庆丰走头一个,大讲他对案情的新看法,而且情绪异常高涨,就好像案子已经被他破了。

    “他们一定受了惊,现在就躲在暗处观察着我们。”

    “切!你倒说说他们躲在哪儿?”法医田广大不屑地问道。

    “我今天有一个想法,他们很可能停在海上,就在这南面的杭州湾里,那里能看到这座大楼的灯光,也便于逃跑。那艘船应该有冷藏设备,用来收藏部分肢解的残骸。你们想,为什么我们这一个月来在路上设卡没有什么收获?我们忘记了土山县靠海的这个重大的情况。”

    “又在胡说,他们有船为什么要在这里抛尸?丢到海里不行?”

    “你就是跳不出定势思维,所以干不了刑侦只能整天看死人,面对这样反常的案子我们就应该先跳出常识,然后再去找合理性。”

    “原来你是靠想象力破案的?怪不得人家说你头发少见识多。”

    “人家?人家还说什么了?”

    “还说……多了,说你是野路子的乡下警察,拉屎的时候能出不少灵感。”

    一直沉默的常如松都在黑暗中笑了一声。

    “对了!郝南山,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走在最后的郝南山猛地惊觉过来,他的注意力一直没放在周队长的案情分析上。

    “什么?”

    “你说说看,我刚才对老田讲的有没有合理性?”

    “哦!对了,周队长,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同志没有下来吧?”

    “没有的事儿,就我们三个人在上面,那些胆小的一小时前都找借口……”

    “那楼上还有的一个人是谁?”郝南山打断了他的队长,急切地问道。

    “不是说了嘛,除了我们三个没别人了。”

    “不是还有一个站楼沿边上,穿着雨衣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一个念头象一道电击一样穿过了郝南山的大脑,他停下了脚步。

    周庆丰正揣摩着郝南山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到身后的黑暗中有一串脚步声拼命向楼上跑去,分明是郝南山在往楼上跑,很快脚步声已经到了他们头上很远的地方。

    “唉!老周,这个家伙发什么神经了?”田法医说着,他的思路的确比干刑侦的要慢很多。

    “别管了,你们都跟我上去,快!”是周庆丰的声音,就像一个不许讨价还价的命令,说着话他自己已经转身向楼上奔去了。

    田医生突然对周庆丰的这种态度很不满,但是周庆丰和常如松已经跑上去了,脚步声越来越远,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掉在了黑暗里。

    “全都有毛病。田医生说着不情愿地转身,他有关节炎,只能慢慢往上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