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支手电光在这一堆堆的尸体上慌乱地扫来扫去,已经有几个民警开始呕吐了。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警察们僵硬地朝前挪着步子,苍蝇们不甘心退让,围着自己的领地嗡嗡转着圈,意志稍微薄弱的人就无法走的太靠近。
“快去催法医还有技术科的人来,再去把灯光弄好。对了,这里到底有没有电?”
“有!电闸就在一楼。我可以带路。”看门的老头子在一个角落里答道。
“你就是这里的看门人?”周庆丰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黑暗里谁也看不清队长的表情,不过猜得出他已经把这个老头当成了本案的第一个可疑分子。
“我问你,这里看大门的就你一个?”
“是,就我一个。”
“这么多死尸在楼上,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这肯定不是人能做的案子,这……”
“不是人?还是鬼?”周队长粗暴地打断了老人的话。
“你们几个也别捂着鼻子呆站着,去看看这些死尸的器官还在不在,比如肾脏和眼角膜什么的,死尸都怕还怎么和罪犯打交道?”周队长大声叫起来,因为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不敢太靠近现场,这让他有些发怒。很久以来,他就猜测有这么个现场存在,但是一直没找到,如今这些横七竖八的尸首从天而降,有的人却连正眼都不敢看一眼。
“队长,还是等法医来了再说吧?,再说也没有灯。”黑暗里有人理直气壮地回应道。
“还是我和这个老师傅下去拉闸吧?”一旁的郝南山插话说。
周庆丰突然用电筒的强光指着老头子的脸,久久不说话,老头一时受不了刺眼的光亮,用手遮住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用自己手里的电筒去回敬这个讨厌的秃子。
老头一点都不怕警察,只是他觉得这件事上自己的确应该受到怀疑。
“小郝,你和他去吧,可得注意安全。”周庆丰的手重重地按在了郝南山的肩上。
两个人转身下楼的时候,周庆丰又在身后问道:
“老师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选山!”老头子飞快地答道。
“我记住这个名字了,我记住了。”周庆丰念叨着,语气充满了恶意。
郝南山一直都以为老头儿姓王,每次叫他老王,老头也从不更正,原来他姓周。
“周选山”这三个字他以前似乎听说过,但是现在没空去回想到底在哪里听过。
老头在前,郝南山在后,两人下楼时已经轻车熟路了。郝南山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他该怎么告知李楚林的家属,他知道有一具尸体就是李楚林。几天前,郝南山答应过家属不论死活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她,但是他最受不了那种场面。转念一想,这只是一个非正式的承诺不必太放在心上。
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于是就问老头:
“你为什么说不是人能办的案子?”
“因为很明显,作案的家伙根本没走人该走的路。”黑暗里老头说着。
“除了这条路,没有别的路了吗?”
“当然没有了,就算有谁能从外墙爬上去,他也不可能带这些尸体到楼顶。”
“你是说有鬼?”
“那是你们队长说的,我可没说过。”
“不是鬼?是什么?”郝南山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马上他就意识到,拿这么诡异的案情去追问一个没什么文化的看门老头是犯浑。
“那肯定是一只动物。”老头很有把握地答道。
“哦?”
“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我刚才看到了一些折断的肋骨,还有大腿骨,人力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什么样的动物?说来听听?”郝南山突然有点想听听这个老头的奇谈怪论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曾经见过能扳断人肋骨或者敲破颅骨的动物,但是那个家伙绝对到不了楼上。”
“慢着!慢着!你说有这样的动物?”
老人好像没听到郝南山的话,加快脚步往楼下走去。他们能听到下方有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是检验尸体的法医来了。双方在转角处碰了面,打了个招呼,郝南山就把前面追问老头的话题给忘了。
到了一楼,两人来到一个闸箱前,老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拧了几下就开了生锈的盖子,推上一个写着27的闸刀,顶楼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郝南山和老头都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老头留下地址后,周队长就让他先回家,并且提醒他要随叫随到。老头一走,周庆丰就派人跟着他,24小时监视一举一动,另外还派了副手常如松去县人事局,专门调查这个周选山的背景。
忙了后半夜,采集了几具没有腐烂殆尽的尸体的血样样本后,法医准备回局里鉴定死者的身份,但是留守局里的值班民警说,师大居民区的林简白家一直没人接电话,周庆丰正好看到了靠在一边柱子上打瞌睡的郝南山,觉得他留在现场也没多大帮助,于是交待了郝南山去找李家的直系亲属来验血,然后再回去睡觉。郝南山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下来,下楼时才醒悟过来,他最厌恶的送死讯的差事到头来还是没有逃过。
郝南山的本子上记录了林简白单位的电话号码,他想可以先打这个电话试一下,下楼时天已经大亮,他从下面的同事那里借了一部手机,犹豫了一下拨了一个电话。
“喂?我找实验室的林简白老师。”
“请稍等……”
漫长的等待没有回音,也不知过了多久,郝南山想也许可以把电话挂了,人大概不会来了。
“喂,我是林简白。”电话那边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
“是我……”郝南山一下子竟然忘了自己想说的话,于是他停了下来,拼命地想。
“你是警察?我记得你的声音。”电话那边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
“……对!我是警察,那天那个,我们决定让你爱人的弟弟来局里一次,对,我们找不到他,你让他赶快来一次。”
“你们是让李楚杰去验血?”电话那边的女人的脑筋转得飞快。
“只是来鉴定一下……,也不完全是鉴定,其实只是我们法医想看看他,未必验血。”郝南山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李楚林一定是死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辨认?为什么?”电话那边已经开始哭起来了。
“辨认?已经不太好认了……还是让他亲弟弟来一趟的好。”
郝南山说完这句就再也听不到林简白答话了,电话那边只有哭泣声。郝南山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电话挂了?
“你别哭,什么都还不知道呢,说不定……说不定……我还有事,我可挂了?”
“……”
电话那头没有理会郝南山,于是他慢慢地挂断了电话,回家睡觉去了。58xs8.com